马车里摆设简单,只有几个软垫、一副羊毛毯子、一张红木小几、一套紫砂茶具,却无一是凡品。软垫布面是临安府产的杭绸,毯子是西域金丝骆驼毛,茶几是南洋红檀木,茶具是宜兴紫金砂陶。都是些买不到的贡品,八成是皇帝赏赐下来的。
可这些东西再华贵,也比不上相爷一根小指头精致。袁玠身量修长,坐着的时候也比安惟翎高出半个头,她须得微微仰头看向他。昨天觉得他的眼睛很美,今天仔细打量过后,安惟翎更喜欢他的嘴唇。
因为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袁玠谦谦君子,如玉温润,由着她打量也不恼。
他抬起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提了茶壶斟满一杯递到安惟翎面前。他的手指修长舒展,连端茶倒水这样动作在他指尖都显得十分雍容,安惟翎看着被他抚摸过的壶柄,竟有些心生羡慕。若是这壶柄有灵性,只怕早已倾心不已了吧。
“安将军喝茶。”
“多谢。”安惟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安将军去城东有何事?”
“没地方落脚,找朋友家蹭住两晚。”
“皇上不是赐了将军城西一座宅院?”
“还没拾掇好,不能住人。”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请尽管说。”
“好。”安惟翎心说我倒是真心想直接住在你家。可二人不算太熟,安惟翎也怕吓着他。袁家家风太过严正,袁父曾任太子太师,老学究一个,袁母乃京城贵妇才德典范,自己要真去他家睡几晚,不死也得脱层皮。
二人之前的唯一一次见面,是在十多年前一个诗会上。都不过七八岁年纪,彼时的袁玠已然锋芒毕露,在众人中是最耀眼的一个。而安惟翎则是被安老爹生拉硬拽过去的,说是要她好好学学别人家才子才女的风范。安惟翎觉得自己一个人赴会太吃亏,拉了江崇宁等几个纨绔作伴,好让自己不至于在诗会里垫底。
结果还是垫底。而且丢人丢得更厉害——连那几个纨绔都比不过。
江崇宁虽然贪玩,好歹是皇亲贵胄,学问一点没有落下。其余几个狐朋狗友虽然不成器,可吟风弄月的本事也还过得去。只剩安惟翎一人,没有才名,没有贤名,只剩一身泼皮拳脚功夫,被那群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名门淑女衬托得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