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沐春这天起得比平常晚,昨夜练字练到了酣畅处,人老了难得精神勃发,想将精气神再留一会儿,一不留心就熬了夜。
他撑着腰边走边唤了几声,颜怀恩听到了,把沥到一半的中药放下,快步走过去扶住爷爷。
颜沐春抬手抚了抚外孙刚齐腰的头,坐到厅内的竹椅上,抬眼道:“姚岸。”
姚岸浑身一肃,毕恭毕敬地走到颜沐春跟前弯了弯腰,乖乖喊:“颜老师。”
“说了多少遍,还喊什么老师。”颜沐春两手搭在竹椅上,威仪不减。
“颜公……颜、颜爷爷……”姚岸舌头打架,怎么喊都不是。
“去帮我把爷爷的药热一下吧。”颜怀恩道。
姚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应承着跑到了厨房。
说来,姚岸怕颜沐春也不是一两天了。
颜沐春原来是安定村小学的教师,退休前一年正好分配到姚岸他们班当班主任。
姚岸从一年级起就是出了名的混,仗着父亲在外,奶奶不爱,爷爷说随便你赖,硬是在宁静的乡村小学作出了一番姿态。
开学头一天举荐班长,他直接站起来说我选我自己,在全班的叫好声中拔得头筹,班级在他的带领下彻底远离了岁月静好,哪个老师不是才走到一楼就听见他们班的声浪。
直到四年级,姚岸他们班原来温柔宽容的女班主任被换,走进来一个须发苍苍但气势凛凛的男教师,将一根崭新的竹削成的教鞭重重置在讲台上,掀起的粉笔灰让全班原本吵吵嚷嚷的几十号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姚岸正坐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脚踩着前排的椅子,看到颜沐春也是一愣。
有几个小跟班也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名为搞事的怂恿。
姚岸不是没有感受到群众的热切,但颜怀恩是他发小,颜沐春是他耳提面命的长辈,他不能不给人留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