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胥的束脩遵循了孔孟时的古礼,只是简单的肉脯罢了,却比得宫中皇子们那些珍玩更叫杜相舒心。

杜相显然也是听说过宁胥在长安的才名的。兵部宁家的独子,太学中最为聪慧的学生,为了拜在他门下才入宫给三皇子为伴。弘文馆中向来授业不苟言笑的少师竟破天荒笑着将宁胥从地上扶了起来,虽未多赞赏什么,可这份礼遇却仍是被旁人看在了眼中,当即变了味。

李容蹙了蹙眉,那“捧高踩低”的印象外又多加了一条:巴结谄媚。

三皇子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不免往坏处揣测。尽管在接下来的几日中他渐渐发觉这个宁胥的学业当真是拔尖的,不论是功课还是堂中问答,向来出色。可此时再想起当日他那句“只对圣人与储君称臣”,三皇子心中很是沉郁;又想宁胥每每下学后便匆匆出宫,摆出一副对他的含凉殿毫无兴趣的清高模样,则令他更为恼火。

“旁人的伴读也如你这般?”

李容手指了指那几位跟在其他皇子身后亦步亦趋小心奉承的世家子,看着一只脚正要踏出弘文馆的宁胥,道:“我这是找了个书童,还是请了个大爷?”

宁胥不明所以:“那三殿下想我如何?”

“做个称职的书童,日后的功课,你帮本殿下写。”

宁胥怔了怔,而后拿一副“不思进取”的眼神将李容上下扫了一番,却问:“老师若是看出来了呢?”

李容冷笑道:“皇子犯错,当罚伴读。你以为我将你选进宫来是做什么的?”

宁胥深吸了口气,又问:“若我不写呢?”

李容看着他,眼中带了一丝恶意的玩味:“我知道,你瞧不起本殿下在宫中无势;可即便如此,我想要修理一个伴读也绰绰有余了。”

说着,他倾身抬手捏起了宁胥落在肩上的一缕头发,终于逼出了后者眼中些许惧意:“区区兵部侍郎的儿子……不服就试试?”

那日后,宁胥每日要写的功课便多起来,李容尝到甜头后更是肆无忌惮,于是宁胥从下学每每写到午夜子时,屋中烛火长明,倒是叫宁大人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胥儿,你这几日怎么睡得这般晚?”

宁胥提笔的手微微发颤,桌上摊的是临摹李容字迹不成的废纸,还有只沾了几滴墨汁却被揉成了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