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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致拙原先还强忍着泪意,如今听到章则淮徐徐道来的这一番话,倒像是沈氏还安生地坐在那儿,和他不疾不缓地说着话,眼泪一下就流下了。

他拿帕子擦干净了泪,又听章则淮笑骂道:“有甚好哭的,你娘毫无牵挂地走,也算是她的幸事,有多少老人家临走前还不得安生的。你娘的葬仪,按照她的心意,也没大办,就快了些,现已在牛膝村下了葬。等过几日,我也得去牛膝村,这儿就留你们俩住着了。”

姜幼筠听出些意味,忙开口说道:“爹,这可不行,您得和我们一块儿在城里住,好些事没了您可不行。”

章则淮一向知道儿媳冰雪聪明,善看人心,如今她这番话还是在挽留他,只不过,他也要做他的决定。

“也没啥要我盯着的,铺子都有大兴他们管着,我整日无所事事,还不如回家陪陪你娘来的好。”章则淮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们呢,就好好过日子,有些事儿别计较太多,有想做的事儿便做。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懂,只能嘱咐你,要秉持本心,为百姓做实事,别去搞那些个虚头八脑的党争。这辈子好好活,别太束手束脚了,畅快些。”

章致拙觉得有些突然,先前他爹从不说这样的话,如今怎么说起这些。不过转念一想,大概还是他娘的逝世带来的冲击吧。

三人又说了会家常话,章致拙二人还去了沈氏排位前上了三柱香,换上了粗布麻衣,领口带着麻绳,头上系着白布条。

天色渐晚,这第一日的哺食便一家人在一块儿吃了。三人坐于八仙桌前,厨娘上了菜式,俱是清粥小菜,恪守守孝礼仪,不见半点荤腥。

章则淮见了这菜,对厨娘说道:“日后也添几道荤菜,儿媳刚怀了身孕,光吃这些哪能够。”又转头对章致拙二人说道:“便是你娘知道也是高兴的,别拘泥于这规矩,人是活的,表现悲痛也别在饭食上苛待了自个儿。”

姜幼筠十分感动,令她动心的就是这点。章家人里,便是大家长章则淮,都有这样的特质,关注到人的需求,从不傲慢和高高在上,从不惺惺作态、粉饰门面,而是充满了温情和关怀。也没有一般家庭里都有的家长控制欲和权力欲,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是轻松又惬意,也难怪章致拙如此体贴,给人如风般的柔和。

几人自在地吃完了饭,便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章致拙牵着姜幼筠的手,往渌水院走去。天气炎热,吹来的风都是热乎乎的,流金铄石。

“给朝里也已报了丁忧,咱们接下来的三年便在家好好休息,也不必忧心啥朝廷大事了。”章致拙的鬓发被风幽幽向后吹起,轻轻说道。

“是的,等年节的时候,正好孩子也出生了,这几年先缓缓。”姜幼筠应和道。

“可惜,咱们从越州回来太仓促了,许多事也没安排妥当。”章致拙在脑中思量,细细点数还有什么事没想到。

“对了,轩哥儿家的月姐儿是不是已六岁了?也不知她过得如何了。”章致拙想起他身世坎坷的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