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祾王并非一母,晋王的母妃刘氏在他就藩前已过世。先时,晋王与先太子最为相好,长日结伴读书游戏,无话不谈。后来太子病逝,父皇每每见他,便思及爱子恸心难忍,渐渐的不再召他,日久便冷落下来。
那时晋王不懂,父皇怎会为一往生之子,便对另一个活生生的儿子冷落如斯?那时他的母妃还在,他便去问,当时后宫仍为元德皇后举哀,母妃素鬓上一朵白花,憔悴如她不施粉黛的脸。
母妃只对他说,那是触景伤情,语气里有倦然掩饰的敷衍。
晋王于是更不懂,直至封藩去家,仍不懂。
现在呢,他懂得父皇的心思了吗?晋王抬起微有松驰的脸,看向座上那尊贵无俦之人。
六皇弟位次主座,身上的书卷才调与九五尊威如此迥异。
大皇兄笑而饮酒,那霸道浮扬之气,亦不像父皇。他是负傲的,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为皇室之长、之尊!
至于自己,也不像,远在雍梁贫瘠地的跛子老五,更远得没边了……
——父皇生平六子,除却早夭的太子,今日不在场中那个,最肖父皇。
所以他选择那一个,他以为父皇也会选那一个。
然而百官违拗不得的局面,被一个卓清侯扭转了。一个不入庙堂的卓清侯!一个片言轻左天子心意的卓清侯!
晋王抬眼,恰与穆澈视线相逢。穆澈举杯颔首,向他示意。
——好一个端好无风露气的卓清侯!
殿中适起舞歌,乐坊女史清喉曼妙,乃是《前有樽酒行》:
“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清酒以若空,催瑶弦,拂玉柱,看朱成碧颜始红……”
待人人看朱成碧,一场金灯玉馐的宴饮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