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澂抬眼望着大殿门口的那道身影,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个声音飞驰乱窜地回响着 ——
“上次你送我的那个人偶,我不小心忘在打铁的草庐了。”
“刚才殿下府中的六七名护卫,已经从这里返城了啊……”
“是北齐的那位越阳长公主,说是……殿下亲传口谕,让她入宫觐见主上。末将见她手里拿着殿下的玉牌,也不敢阻拦。”
“承极殿被刺客突袭了!还有人在承极门外放了火!”
“殿下!林焕将军与麾下被尽数斩杀在富阳关外,北齐车队不知去向!”
“越阳长公主走到御前就突然出了手!她腰间的那根锻带其实是件兵器,刀枪不断,两头的铁花弹开后锋利异常,身上又还藏着两柄软剑,末将从未见过那等柔韧的利刃,缠在身上根本看不出破绽……”
陆澂的身体有些虚浮,踏在殿阶上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虚空之中。视野之中,那道刻进了他骨血深处的婀娜倩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却又……陌生的让他不敢相认。
阿渺抱着哲成,退到了殿外的台阶之上。
庭内乌泱泱聚集而来的士兵,将每道出路都堵得死死的。锦霞带着禁卫追了出来,神色比先前控制得镇定了几分,昂首切齿道:
“你们走不了的!放下我孩儿,我或可留下你们性命!”
阿渺无惧地与锦霞对视着,“你以为我怕死吗?我能活到现在,已是大幸,就算今日死在建业宫,也是命归故土、心满意足!你要你儿子性命,就拿陆元恒的人头来换,只要见到他的人头,不必你动手,我当即自刎!”
锦霞冷笑道:“你那昏君父亲,只顾自己逍遥行乐,纵容奸臣贿赂公行、侵吞赈济,引关中大乱,就算没有我父皇,他也必然会亡!所以你不必在人前把自己说得这般大义凛然!我倒想问问你,为了谋划这一切,你又做过什么无耻的勾当?”
说话间,她的视线,落在了正踏上殿台的陆澂身上,胸中怒恨交加,想着若非弟弟为阿渺昏了头、对自己处处防备,甚至清理掉了父皇和自己设在兰苑的眼线,如今形势又何至如此?
阿渺循着锦霞的目光瞥了一眼,蓦然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那双曾经永远溢满了柔情、浮泛着星光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她,没有情绪的,黯沉的如同没有底的深渊。
他望着她,一瞬不瞬的,濒临绝望的灰暗中像是又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祈求她说出哪怕只言片语的辩解,一点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