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澂浑身血液冰凉,僵硬的几乎连呼吸都凝固下来。
摇曳的烛光,从榻畔的缠枝鎏金灯盏上投映下来,形似枯枝的阴影攀爬在了逝去之人的面庞上。
陆澂视线朦胧,恍恍惚惚中,竟犹如幻觉一般,看见一条通体油黑的软虫,从母亲胸前的伤口处爬了出来,晃动了数下,继而瘫软下来……
他怔然住,继而惊悟而起,不管不顾地伸出了手去,然而那黑虫却已融成了一滩血浆,黏稠地粘到他的指尖上。
听到哭声的侍女们,纷纷跪到在外堂之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陆元恒也重新进了屋,姿态僵硬地在纱帘外默立了片刻,冷声吩咐侍女,入内劝哄着拉开陆锦霞……
陆澂蜷起黏湿的手指,缓缓站起身,越过哭喊忙碌的人群,看也没看自己的父亲一眼,兀自步履虚浮地朝外走去。
屋外,已是夜幕深沉。
守在园门的张隐锐,神色中带着难掩的怜悯,朝着目光茫然的小世子躬身行了个礼,犹豫一瞬,退至一旁,没有阻拦孩子的离去。
陆澂一步接着一步,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周遭的万事万物,都仿佛跟他再没有半点的关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脚下被抬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身形趔趄,人方才抬起眼来,望着黑暗中高大建筑的轮廓,发了半天的呆,然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陆氏的宗祠,建在了整座府邸西北的最外沿,内接园林、外通巷道,既方便府中仆役清扫照料,又便于让居住在府外的族人参与节日祭祀。寻常的日子里,这里少有人迹,只每日早晚有家仆奉上祀酒等物。
今夜,或许是国公夫人骤然辞世的消息传出,各处的仆婢皆去了凌烟阁前哭悼。家庙内的祭案之上,还摆放着上午送来的祭食,早已冰冷的闻不出味道。罩着琉璃罩的长明灯,孤寂地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苗。
陆澂仰起头,望向案后层层排放的牌位,一个接一个的名字与头衔,既觉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风华江左,子孙蕃盛,英俊豪杰,万世不绝……
他的身体,冷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