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白早已预料到会是如今的局面,不疾不徐地从长褂的袖中取出一方巴掌大的褪了红漆的红木盒子,打开木盒,一方温润如玉的青黑色砚台静静地躺在盒内。
胡文生斜着眼缓缓打开另一只眼,一点点绷直身子,伸长脖子偷偷觑着。以他多年的见识,一眼,他便能看出这方砚台并非凡物。砚身石纹如女子柳眉,色青光润,细腻温润,正是产自龙尾山享有盛名的歙县龙尾砚。再看这方砚台的成色,分明年月已久,他似乎能嗅到一股幽雅又豪放的浓浓墨香。
程立白见胡文生的手已情不自禁地伸了过来,他知晓这次的筹码奏效了。
“莫非这便是被苏子羞作‘牛后’又从他人手里苦求来的那方龙尾砚?”胡文生对着这一方砚台又看又闻、左摸右敲,最后抱在手里竟是不忍释手了。
程立白道:“正是。这是舍弟生前从他人手中求来的,再赠与有缘人,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胡会长同道中人,正是舍弟口中的有缘之人,还请您笑纳!”
胡文生肥胖的脸上的肉欢快地抖动了几下,已是迫不及待地将砚台抱在了怀里,亲了又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大爷慷慨大义,你程家的烟田,我会替你找个合适的买家,开出的价不会低。”
程立白拱手道谢:“有劳了。”
胡文生豪气地挥挥手,满不在乎地道:“好说好说!找到合适的买家,我会知会您的,那时只需官府出面便可。”
程立白出了商会大楼,抬头望了望天,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斜拉而下,暖烘烘的,空气中处处散发着甜甜的桂香。他的心里头空落落的,却又实实在在地觉得轻松愉悦。
沉寂多日的街道似乎都热闹了许多,沿街玩闹追赶的孩子,在人群里东躲西藏,无忧无虑的欢快笑声在晴空下格外动听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