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凉根本没听见副捕头的问话,抬头看见了牢房外的燕云,他一弯腰出了牢房门,径直就朝燕云走去——走着走着,却又不走了,因为看见燕云抬头直视了自己,神情是冷的,眼睛是红的。
“不——”他很艰难的从喉咙里硬挤出了声音:“——不怪我。”
葛秀夫这时从门口向内探头扫了一眼,随即一惊:“西凉?”
傅西凉抬头看了他一眼,此时此刻,和他没什么话可说。
现在不是聊闲天交朋友的时候了,他看燕云似乎是生了大气。燕云这回一定又要骂人了,他绝望的想:大概要骂很狠很狠、很久很久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受?
蹲大狱的阴影飘过去了,新的乌云笼罩了他。
而葛秀夫站在门口,见傅西凉一脸惶恐、僵在原地,而他哥哥傅燕云沉着脸一言不发,好像还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便是不以为然的一笑,挤进来拉起了傅西凉的手:“好孩子,怎么啦?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怎么混到了巡捕房的牢里来?”
他一边说,一边牵着傅西凉往外走。傅西凉身不由己的迈了步,走到门外走廊里,却又不走了,因为燕云还在屋子里。程绍钧不肯白挨三拳,吵着一定要让傅西凉付出代价,他程家的少爷可不是好惹的!
傅燕云听了程绍钧这番恐吓之语,像猛的回过神了似的,骤然又活泛起来,先对副捕头说话,后对程绍钧说话,说完了再找副捕头说,一会儿讲情,一会儿讲理,双方讲了个不可开交。说着说着,他忽然来了一句:“我弟弟脑子不好,还请你们多担待——”
话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傅西凉就在门外,当即向后回了头。
傅西凉果然是在门外,正在走廊里靠墙站着。抬头看了傅燕云一眼,他随即把头又低了下去。
旁边有人抓住他的手,攥了攥,他知道那是葛秀夫。对待自己这唯一的朋友,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句:“我不是傻子,我只是有点笨。”
葛秀夫笑了一声:“没事,傻人有傻福,你看我多喜欢你。”
他没反应,因为胸中充满了恐惧情绪,已经无暇去顾友谊。况且他早就知道葛秀夫喜欢自己,这不是稀奇的消息。
一阵香风袭来,正是柳笑春听闻这边热闹,自己走了过来。嘴里嚼着黑脸巡捕上供给她的英国奶糖,她在经过葛秀夫时,往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一叫就来,算你有良心。”
然后她低头看见葛秀夫正紧握着傅西凉的手,便是眉毛一动:“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又有了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