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侯夫人见过杨惠惠,杨惠惠不好出头,伸手拉了拉旁边的枣儿。
枣儿出声道:“禀嬷嬷,这一天我们都在大厨房洗碗,不久前把碗洗完了,管事让我们在厨房外的树林里休息一会儿。奴婢们累得慌,一直在树林里呆着。”
“那雪芝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桂嬷嬷厉声问道。
枣儿把杨青莲和杨雪芝偷懒的事儿说了,“我们说了她两句,她就气得跑开,再后来就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桂嬷嬷问其他人,所有婢女通过气,全都点头说是。
桂嬷嬷便转身走到老夫人身前,弓着身子道:“老夫人,这群婢女被安排洗碗,雪芝是其中一个,趁着休息跑出去了,无人看到她去了哪儿。”
西平侯夫人立即怒道:“你的意思是,没人看到我儿被打?”
老夫人身旁的中年女子客客气气道:“西平侯夫人莫要着急,小花园里的客人都听到耳光声了,张公子被打是铁板钉钉的,可为何被打,总得查个水落石出。”
她那身打扮,气度,和周围贵女簇拥的站位,杨惠惠猜测她可能是安定侯府的侯夫人。
知道她有可能是景峰的娘亲,杨惠惠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她两眼。那女子面如满月,柳眉细细,眼睛弯弯的,皮肤白皙,看起来挺和善,穿着一身儿水红牡丹穿花裙,双鱼戏水绣鞋,鞋面上的珍珠有牛眼睛大小。
西平侯夫人道:“我看你们安定侯府是瞧不起人吧,之前世子逼着刘大人朝狗道歉,如今区区一个婢女居然也敢打我儿。”
西平侯府和安定侯府都是侯爵,地位相当,西平侯夫人说话咄咄逼人,毫不相让。
老夫人微微变色,“淑娴,我们绝不是那样的人。峰儿处事激烈,明明是刘大人出言不逊,拿峰儿的狗出气被咬,此事峰儿在理,你可莫要乱扣我们侯府仗势欺人的帽子。”
杨惠惠听到老夫人如此说,便明白雪莹把自己的话传给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景峰的名声算是保住了吧。
随即她愣住,想,景峰名声如何,关她什么事?本来她也算被他连累,遭受无妄之灾。
可又想到景峰毕竟为自己出了头,投桃报李也应当。
西平侯夫人道:“老太君,我刚才的话可不是自个儿说的,是侯爷说的。”
老夫人脸色更恼,继续道:“诸位夫人在此,老身就把话说明白点儿吧,侯爷那样说,是为了保全刘大人的名声。如今竟因此害得大家认为我们侯府欺负外客,刘大人可真会颠倒黑白,如此,老身就不得不说出真相了。”
清了清嗓子,老夫人道:“这刘多岙为了讨好长兴郡主,让婢女站在湖心亭外的底座上,那地方能站人吗,婢女便不小心落水了。峰儿因此责备他两句,他便怀恨在心,喝了几杯酒,在清月阁后院骂峰儿,结果让婢女给听见了。”
“这刘多岙害怕婢女告状,打算强行要了这婢女,想宴会后以伺候的名义把她带出侯府。结果那婢女是帮峰儿看狗的,刘多岙听说峰儿的狗在附近,他又去打狗,结果反被狗给咬伤了。”
“在清月阁内,刘多岙反咬一口,说婢女放狗咬他。结果别人问他,为何婢女要放狗咬他啊,他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事儿好多人都听着呢。若不是心中有鬼,如何回答不上来?”
“后来他自己都承认是先动手打狗,向那婢女道歉,也向狗道了歉,这才是事实真相。老身以名誉担保,所说每一个字都为真,他所做之事,禽兽不如,峰儿让他向狗道歉,是盛怒下的行为而已。”
安定侯侯夫人听了吃惊道:“太君说的可是真的?”
其他跟过来凑热闹的贵女,也议论纷纷。
老太君道:“老身像是那种随便乱嚼舌根的人吗?那位刘大人,在我宴会上辱骂世子,强要婢女,此等行为,十足张狂!他被狗咬,也是自找的!清月阁内好多人都听着呢!”
众人见她说得义愤填膺、信誓旦旦,信了七八分。
西平侯夫人气焰小了点儿,又指着张平的脸道:“即便世子爷的事儿是谣传,可咱儿子被打可是真的吧!你看看他的脸,都肿了!”
老夫人侧过身,拍了拍她的手道:“所以,老身把所有人都叫来好好查查,为何这婢女要打人。”
婆婆发话,安平侯府人安静地站在一边儿,此时便上前问跪在地上的杨雪芝,语气柔和,“你叫雪芝吧,为何打张公子?”
杨雪芝一直低着头,闻言缓缓抬起,眼中满是眼泪,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悲愤,“侯夫人,奴婢……奴婢……”
西平侯夫人之前一直在和老夫人理论,此时才见到杨雪芝的面容,顿时大吃一惊,从椅子上霍然站起身,“怎么是你?”
安平侯夫人立即问道:“淑娴,你认得这贱婢?”
西平侯夫人脸色变幻片刻,颓然坐回圈椅里,默然不语。
众人一瞧,便知另有隐情。
“你说,为何打张公子?”安平侯夫人问杨雪芝。
此等场合,不说实话肯定不行,杨雪芝只好道:“回侯夫人,奴婢以前是公侑伯家的嫡女,和西平侯嫡次子张平有婚约,今日偶遇张公子,奴婢心中高兴,想去叙旧,张平却告诉奴婢,他以前对奴婢都是虚情假意,他喜欢的是奴婢以前的婢女宝盈。”
“奴婢一时激愤,才不小心打了张公子。”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老夫人面色变缓,转头对西平侯夫人道:“这么说,张公子挨打,是他自个儿惹的风流债,和我们安平侯府无关。”
西平侯夫人不好接老夫人的话,面色阴沉地对杨雪芝道:“身为一个婢女,又是罪臣之后,竟敢殴打侯府少爷!公侑伯府和我们西平侯府早已解除婚约,我儿喜欢哪个女人,关你何事?你竟敢打他?”
老夫人见事情掰扯清楚,不会伤害侯府名誉,便轻描淡写道:“淑娴无需愤怒,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打死就算了。”
杨雪芝脸色瞬间惨白,声音尖利道:“老夫人!是张平先对不起我,我只不过打了他一耳光,怎么就要我死?!”
转头死死盯着张平道:“张平,你说话,是不是你先对不起我!是不是?”
杨惠惠瞧着她的脸,忍不住摇头,杨雪芝依旧觉得自己打人在理,因为她觉得自己被骗了,是受害者。以前她没理都气壮,如今有理更加气足,所以才毫不犹豫打张平吧。
可惜啊,现在可是在安定侯府。
张平冷冷盯着她,一句话也没说,他不说话,也是一种表态。
“贱婢!”老夫人怒拍扶手,“没你插嘴的份儿!”
又吩咐身边的两个妈妈,“拖下去打死!”
两个妈妈上前捉她,杨雪芝终于开始害怕,发出一声惨叫,浑身颤抖,连忙求饶,“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然后求了老夫人片刻,又爬到张平身前扯他衣摆,“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错了!别让她杀我!”
杨雪芝哭得声泪俱下,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