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当她想重新把线团抛出去时,却见狗垂下尾巴,转身便跑去了角落。

她有点纳闷,想喊他,又不知该喊什么,只好默默把线团放到一边,绞起了帕子。

贾宝玉花样儿玩得多,便用往常逗狗逗鸟的法子叫他。

然而也不见回应。

贾宝玉跳下床,蹲到卫赋兰面前,抬手去摸那狗脑袋,卫赋兰往后一缩,他又跟上来。

卫赋兰憋着一口气,就在贾宝玉手掌挨近时,发起狗疯,狗头狗身都激烈地甩起来。

贾宝玉一愣,狗毛打到他手上的感觉,简直跟方才尾巴扫他脸如出一辙。

他又疑又惊,还带了点喜色道:“我瞧它是个有灵性的,这会儿好像是不愿意跟我们玩。”

“约莫累了罢。”雪雁走过来抱起卫赋兰,揉他的耳朵“不识好歹,明儿我们去那边赏梅,你自个儿在屋里,可没人陪你玩了。”

这话实是说给卫赋兰听的,要他识趣些,贾宝玉却以为雪雁是担心这狗,思及林黛玉主仆二人刚来不久,怕他们将狗的处境自比,便接下话头:

“放心,等咱们去了,把它索在屋外柱上,再把绳子放长些,让它也畅快。”

卫赋兰一听,当下计从心来。

明日这几个主子一走,院里势必空旷。

正是脱身良机。

翌日。

林黛玉、贾宝玉,以及各自的几个丫鬟早早地便跟着史太君去宁国府赏梅了,院里只剩几个粗使丫头。

卫赋兰被拴在屋外的檐柱上,实打实地成了只看门狗。

有小丫头偶尔来逗他,都被他一通乱叫,凶得躲去远远的。

一则,他虽然身体是狗,魂里却是个人,即便别人拿他当畜生,他也不能真拿自己当畜生。

二则,若这些留院的丫头都来找他玩,他还怎么跑?

是的,卫赋兰又又又又要逃跑了。

人人都当他是狗,都要栓着他,林府、贾府无一例外。雪雁、墨雨、贾宝玉,乃至林黛玉,都对他好,但这是建立在他作为狗,能给他们随意玩弄之上的。

和林黛玉平日里玩的九连环有什么两样?

喜欢了,拿出来玩一玩,不喜欢了,扔回柜子里。

对卫赋兰来说,如果真的回不去人身,他也不愿在谁的屋里捡线团,更不愿在屋外给人看门。

他宁愿去三清观,听大师兄讲经。

至少大师兄不会栓他,不会限制他的自由。

此时院子里人影稀疏,枯木横斜。太阳高挂头顶,日光穿透寒冷的北风,打上人身,暖洋洋的,惹人困乏。

零星几个丫头靠在廊椅上打盹儿,扫眼看去,真是一派悠然之象。

卫赋兰偷瞧着周围的动静,悄悄抬爪去解脖子上的绳结。

为了让他能多走几步,贾宝玉换下狗链,给他套了较长的草绳。

绳子虽粗,打的却是个活结,这还是雪雁捣鼓许久的成果。

若是寻常的狗,肯定出不来。

可偏偏,卫赋兰是不寻常的。

很快,草绳落地,卫赋兰轻轻踩着地面,从套里钻出来,忽然,他耳朵一动,听到熟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