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过来的。
浑浑噩噩了几日后,实在饿得不行,卫赋兰遵从兽类的本能,决定打起精神,去觅食。
好在他并不是寻常的贵公子,他曾在山间道观生活三年,潜水爬树样样精通。
就当换了个身体,重操旧业罢。
卫赋兰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然而老天向来不从人愿。
他被几个流民轮着追捕,最后逃进了一座荒山。
山上有块坟地,这些坟起起伏伏,排列无章,并不像他家族里的那样,没有砖瓦遮挡,也没有祭品供奉,只是一个接一个堆起来的小土包。
能辨出坟地只是因为每个土包上都插了块木碑。
不远处,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正将手中木碑插到坟上。
少年约有七八岁,插完碑,又对着坟恭恭敬敬地磕头。坟边站着个素衣妇人,捧了一手瓜子在嗑。
瓜子壳堆了满地,撒在坟前,少年又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扫开。
妇人见状,抬脚踢开几个瓜子壳,对少年道:“好了好了,既拜完了就跟我走吧。”
卫赋兰躲在树后,看见少年依依不舍地转身,接着便与他视线撞在一处。
他蹬着小腿往旁边走了几步,谁知这少年径直跑来,将他一把抱住。
少年悲怆的哭声响在头顶,“初一,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爷爷死了,爷爷死了,我们以后都没有爷爷了!”
卫赋兰脑中轰然炸开,一个荒谬的设想逐渐成型。
他醒来后围着河边转了几日,什么都没有发现,竟恍惚以为那时自己见到的老人只是一个幻梦。
莫非自己不是变成了狗?是灵魂附在了一只狗的身上?
狗的主人,就是那位老先生?
卫赋兰惊恐地看着少年,只觉得自己这狗身上忽然沉甸甸的。
旁边的妇人等得不耐,扶起少年,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你放心,姨一定送你去个富贵人家,以后你的好日子还长呢。别吵你爷爷,让他好好睡吧。”
哭声渐渐止住,少年松开怀里的狗。
“苏大娘,您可不可以养它?”湿润的眸子看向妇人,少年恳求道。
妇人眼神闪烁,显然不太乐意,“这……这我养它做什么?”
“初一能帮您看门,它,它很好养的,您几天喂一次都可以的,它什么都可以吃,只要您几天能喂一次……”
卫赋兰如今的狗肚子里已经饿得直打鼓,心想:难说这狗是先被饿死了,才让我有机可趁,要是再饿上几天,我是不是能直接去投胎呢?
“我会好好安置它的,走吧,啊,好孩子,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言毕,苏大娘不由分说,抱起少年往山下走。
卫赋兰跟在后头。
山下停了辆马车,车帘敞开,冒出几颗脑袋,卫赋兰看去,车上几个孩子都与他年纪相仿。
苏大娘将少年放上马车,见卫赋兰还跟着,从包袱里捡了块饼扔到地上,自己也坐了上车马。
车轱辘咕噜噜滚向前方,马车越行越快。
干饼孤零零躺在地上,卫赋兰一眼没看,紧紧跟着马车跑。
马车上,少年伸出半个身子,看着不肯放弃的小狗,眼泪流了擦,擦了流。他不喊不闹,只抿着嘴遥遥相望。
苏大娘见此心有动容,扫了圈车里几个半大孩子,叹气道:
“这世道啊,就是这样,能怎么样呢?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等将来你们长大啦,努努力,或许还是能容下一条狗的。”
卫赋兰这狗,腿短,根本追不上马车,眼看距离越来越远,急得脚一崴,摔进泥里。
再爬起来,马车已经没了踪影。
他望了望远方,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找刚才被丢下的那张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