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黑影

抱抱熊:“……那好吧。”

摩天轮下,一个穿着宽松工装裤、灰色连帽衫、还背着摄影包的男人一边随着队伍缓慢向前移动,一边轻轻摆弄着手中的相机,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黑发运动装的女大学生。

刚接到任务、在看资料的时候,摄影师先生只觉得这位久保田穗是很普通的那种顽强、独立、警惕心强、不轻易与人交心的女性,高中时期的资料少得可怜,暗中调查也没找到什么实际的朋友,所有关联人员对她的印象都是“好像有这么个人”“不太记得”“没有什么印象”,高中之前的资料就更空洞,考虑到她是青少年时期独自一人异地求学,这种有些孤僻的性格特征和疏远的人际关系不算稀奇。

但是大学之后的久保田穗,确切点说是从去年开始的久保田穗,米花大学师生和公寓邻居都认为她热情和善擅长与人交往。

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这不能说明什么,确实有人会在生活环境变化之后性格也发生变化,从中学到大学这段时间也恰好是人的性格变化很大的时间段,或许是考上大学让她的心情放松,也或许是对米花町逐渐熟悉,甚至说是艺术对人的陶冶也算一种解释。

摄影师先生想,久保田穗发表的画作固然有时带着一些令人不安的既视感,从专业角度来说却确实相当优秀。

排除性格变化的疑点,14日夜里她认出了那两名警校生2,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确实令他有片刻意外,但这种天赋并没有罕见到需要额外关注的地步,至少在他周围,这类天才大有人在。

她具备着某种快速捕捉和分析信息的能力,可能是成熟的、进行过专业训练的推理技巧,也可能只是尚未精心打磨的原始天赋。

他接到了跟踪观察久保田穗的任务,他一直在努力地完成,但要说这个任务有什么潜藏的深层含义,恕他此前一直搞不明白。

甚至直到今天久保田穗不动声色地借云霄飞车项目摆脱第一个跟踪者时,他还是对这样程度的大动干戈心存疑虑——主要是,他直觉这不是个什么坏人。

但她又有意识地摆脱了第二组人,在极速漂流排队时,第二组的两人扮作同游的伙伴,察觉她的目的地后恰赶在她之前进入队列,漂流的气垫船有六个座位3,原本他们应该上同一条船,然而在登船前一刻她忽然对身后的一家三口人礼貌相让。

第二组的两人与第一人无论是年龄、身高、体型、着装,都有明显不同,是不可能通过普通的变装来达到的变化。

发现有人跟踪并甩掉他,这是一回事,发现有多个班次的专业人员在跟踪自己之后,还能沉着冷静地摆脱,这又是另外一个等级的处置能力,第二组人乘坐的气垫船开动时,久保田穗竟然站在码头上对他们微笑挥手,好像是在对承蒙她相让的那家人告别,又好像是在对第二组人挑衅。

联想14日夜里她揭穿两名刚毕业的警校生,她是否已经发觉跟踪者的真实身份?

……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发觉他们的身份后用如此微妙态度来回应?

“还是比我更敏锐嘛,那家伙。”摄影师先生发出感叹,“就算不是坏人,也有很多秘密吧。”

摩天轮转过一圈,久保田穗在落地的第一时间就向着早就看好的方向走去,这一班次的跟踪人员在摩天轮乘坐点与她擦肩而过,是个伪装得无懈可击的男人,宽大的工装裤和连帽衫能遮掩体态,黑色的中长发扎成小辫子,但这种显眼的特征多半是伪装,比如假发。排队时要么就仰头举起相机眯着眼睛好像真的在拍些什么似的,要么就背光低头各种摆弄,面部特征几乎无法观察,就算看到也难说是真是假。

不过不重要,她只需要完全脱离这些人的视野半个小时,逮住那个小朋友,她今天就不算白来。

摩天轮下有售卖纪念品的步行街,久保田穗进入女厕,出来时换了发型,手里已经没有画板,换成了一个大大的运动挎包,步行街尽头是一片树篱,树篱与房屋之间是漆黑的窄小空地,只偶尔有灯光穿过篱笆落在这里。

抱抱熊头朝下被塞在挎包里,有一些话想说,但又觉得不值得,一路沉闷着,直到跟久保田穗一起看到蜷缩在地的少年。

“他还没有变小!”抱抱熊惊叹地说。

“你的视野似乎只受距离限制,而不受遮挡物的隔绝?”久保田穗问。

抱抱熊:“……现在的重点不是他吗?”

“第一百个档了,你觉得这场景对我来说很新鲜吗?”久保田穗检查了工藤新一的后脑勺,嗤笑道,“能一棍子打死我,打他就连脑震荡都没留下?”

抱抱熊:……

“他变小大概需要两分钟。”久保田穗低声问抱抱熊,“如果我就这么把你留在某地,过半个小时再来拿走,你能不能事无巨细告诉我这半个小时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的视野只受距离限制,而不受遮挡物的隔绝’,做出这种猜测之后,您就只关心我能不能当录影机用?”

“我如果想关心其他的方面……”久保田穗笑了笑,“那会是在我们正式见面之后。”

抱抱熊:……

“体温上升。”久保田穗没理会抱抱熊,自顾自探手到工藤新一的颈侧,“心跳也跟爆裂鼓手有一拼——这都不死的?”

“我的视野会受到遮挡物影响,但是您的背包侧面是网织面,透光,虽然冲着那个方向的是我的熊脚底板,但我毕竟不是真的用那两颗塑料珠看世界。”抱抱熊飞快地解释完,“您怎么好像对工藤新一的现状一点都不同情,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