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谁人会做阻拦?
不一会,众人就一起到了项林面前。
见得小孩脸上横七竖八绑着白布,那巡检使也吓了一跳,忙叫了大夫来问。
大夫道:“那贼人忒下得了手,这小儿受了惊,落了两根指头、右边耳朵,伤了脸——将来多半要留疤,不过性命是无碍的,挪动也无妨。”
得了这一句,早有人叫了车来,叫大夫在一旁守着,跟那项林一起被送了回去。
其余人留在后头,各自正做唏嘘时候,却听得一人悄悄道:“你们别着急可怜——今日是那行商去敲的门,老陈、连顺两个跟在前头,都说瞧见他对那贼人使眼色来着。”
“那贼人原还没发现外头有人埋伏,他眼色一使完,对面就跑了。”
“不是吧?莫不是看错了?”
“老陈那眼睛!隔了半条街,你在河里洗澡他都能看清楚你屁股上黑痦子,你说他看错了??况且还有连顺呢!也看错了?”
“瞎、瞎说!你才被看屁股!”
“你就说你那屁股上有没有痦子吧!”
“没!没有!我那是腰!”
“哦,分成两瓣的腰!还挺肥!”
生了两肥瓣腰的公人恼羞成怒,道:“有没有的,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哎呦!老陈这嘴巴!怎么这么大!”
又忙把话题扯回来,道:“你说他图什么?要是不使眼色,不通风报信,说不准在屋子里就抓住了,搞得这会子大家费这么大劲!”
“你我只是费劲,他自家费命啊!儿子也给那贼人弄成这个样子!”
“莫不是看错了吧?”
“到时候一审那贼人不就知道了?”
一众人议论纷纷,先还有惋惜的、可怜的,等到得知十有八九是那项元通风报信,少不得转了口风,各个骂一句若是真的,那就活该,又说可怜了小儿。
诸人在这里可怜小儿,那小儿项林却是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正流口水呢,忽的被人连推了好几下,其实醒了,只不愿、也不敢睁眼,直到听得一道熟悉声音。
“少爷,你醒醒!”
项林偷偷瞄了一眼,见得来人是个熟悉从人,这才慢慢坐起身来,问道:“怎么是你来?升叔哪里去了?喊他过来!”
对面那从人往日一向唯唯诺诺,不知为何,今次脸上却是露出十分复杂表情,道:“少爷,升管事正陪着老爷,一时走不开……”
“他不来,我就不下马车!”
他还要说话,那从人忙道:“老爷这会子不好打人了,只有些话同少爷交代——快些起来吧,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项林本就心中有鬼,听得这一句,又担心是骗自己去挨打,又害怕真的出了事,最后拖拖拉拉下了马车。
他几乎是被扯着往后院走的,不多时,越过两重门,又穿过那已经被撞开的边门,居然又回到了梅花桩旁。
练武场上,尤其是梅花桩边上,已经几乎站满了人,聚了无数火把、灯笼,映得犹如白昼。
项林本来还两步拆做三步走的,然而等到了前头,见得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中蹭的一下就来了火气,快步上前,嚷道:“梁严,你在这里做什么??”
梁严抬头看他,一边看,一边拿袖子在脸上胡乱——他两只眼睛红肿异常,此时正淌泪,两道鼻涕擦也擦不尽。
项林嫌恶极了,骂道:“鼻涕虫!”
正还要再骂,却听一人叫道:“快带少爷过来!”
左右立刻上来人,把他半拥半推着到了一张躺椅边上。
忙乱间,项林险些崴了一下脚,气极,转头就要去瞪那从人,却被人捞了过去,按到了地上,道:“少爷,快跪下!”
项林一愣,瞪定睛一看,才发现躺椅左右围满了人,有自己认识的,也有自己不认识的,至于其上,居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面色苍白,胡须只剩极短的一茬,下巴处有一道伤痕,眼睛闭着,侧着头,从脖子到脚都盖上了厚厚一被子,此时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喉咙处,正发出明显的咕噜咕噜声。
项林足足看了好几回,才反应过来这是突然没了胡子的亲爹,见对方躺在椅子上,虽觉奇怪,心中委屈却是先涌了起来,扑得上前,哭道:“爹!!那姓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