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的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对于元潇的自卑,他本来是想批评一二,并且想告诉她,“你已经出生在豪门里面,起跑线就比很多投错胎的人要高很多了”,
但是不知怎么,结合孩子的情况,
苏澈发现,自己似乎也没资格说出那样的话。
【是,起跑线是挺好的,但过到现在,依然一无所有,她想要的,也只能苦苦哀求。】
【某种程度上,和我很像。】
苏澈联想到自己,瞬间就不嘻嘻了。
不劝她,只是说道:“明天我要去医院看个病,你没事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
元潇闻言开心不已,但很快又小脸一凝,“等一下,阿澈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接触这么久,她并没有看出来,平日伪装成正常人的他到底有什么不适之处。
“嗯,遗留症状了。问题不大,别在意。”
无论如何,能找自己陪,而不是叫安晴一起,
元潇觉得,这已经是一种胜利。
【嘿嘿……四舍五入,我比安晴更重要!】
她开心得脸上全是小花花,苏澈则心中松了口气,觉得这样处理最好。
——
时间来到翌日。
工作日的上午,苏澈请了假,
元潇则逃了学。
“……没记错的话,你这个月高考。”
“所以我放弃了学业。”
孩子嬉皮笑脸,讲出地狱笑话。
“真不学习了吗?”
“嗯嗯,我是吊车尾,成绩并不会像里那样在短短的半个月内突飞猛进,从200几突然考上一本线。”
她拽着他的衣角,说出了自我认知相当清晰的话语: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考到阿澈的学校,这样就……”
“不用可惜,因为就算你考上了,我也毕业了。”
苏澈摇头,“而且我也没有留校读研的想法,所以我们还是错开的。”
“噢噢……”
“你随便上个大学,我随便找个工作,但无论白天我们做什么,乐队排练的时候,我们都是会聚在一起的。”
苏澈说。
“在一起吗?”
“聚在一起。”
“两个人吗?”
“大家一起。”
“噢噢。”
元潇跟在他的身后,表情天真没有纰漏。
二人转角,来到医院的三楼。
医院是天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是精神科、心理诊室,
挂的专家姓闫,名毅,职称是主任级。
“阿澈!你、你心里有病呀?!”
“……我没病,我只是来咨询咨询,你明白吗?心理咨询。”
“我明白呀!可是,咨询不是要找心理咨询师吗?很贵的那种,好几百一小时的陪聊!来医院不都是看病开药的吗?”
“……”
孩子天真无邪,却说出了非常正确的话语,搞得苏澈无言反驳。
“嗯,因为心理咨询师我请不起,所以找医生咨询。”
苏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待会儿我拿着号进去之后,你就在门口等我,不要胡乱走动,一定要等我出来了再离开,知道吗?”
“知道知道!放心吧,我很乖的!”
元潇拍着胸口保证着,开心的表情如同春日里出来郊游的小雀鸟。
“。”
苏澈看了眼时间,正巧赶在上午场的前几位。
一般来说,去医院挂号看病,不在最前面,就基本要排到下午或者晚间临走前,
尤其是天海,动辄提前一个礼拜预约,专家位更是要全部凭缘。
如果不是苏澈这种视医院为家、轻车熟路的选手,肯定是无法做到“来了就走”这样精准的看病流程的。
元潇和他是完全相反的人,
生病的时候,苏澈会第一时间去医院看病,先听听医生怎么说,然后进行自我判定,
开不开药、吃不吃药另说;
元潇则是硬挺着,不到昏迷在床上不可能去医院。
她害怕来医院看病。
但她喜欢看别人在医院里看病。
因此,陪护什么的,她是可以接受的。
“我在第三个号,按照10分钟一个的速度,基本很快就能轮到我。我们去门口等着。”
“好~”
二人来到候诊台前,苏澈刷了小票,完成了线上签到,旋即直接走向闫主任诊室的门口。
元潇跟在他身后,笑嘻嘻询问道:“阿澈,你怕不怕呀?”
“我就检个查,我怕什么?”
“嘿嘿,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查出什么严重的问题也没关系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孩子认真的,带着满足之意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之所以满足,是因她认为这是安晴平日里才会对他说出的台词。
但今天陪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安晴,而是自己。
【他选择和我一起,肯定是没把生病的事情告诉安晴。所以我在他心里一定是很好的!】
少女的开心很简单。
能和他一起出门,
能陪在他的身边,
能在想他的时候见到他,
能被他不讨厌,
能在他的视线中见证着自己的成长,
能把努力转化为好感度——
能让他像现在这样,选择自己,而非安晴。
这就足够了。
足够到嘴角流露笑意。
在他的衬衫上蹭来蹭去。
“下一位,苏澈。”
“来了医生。”
门内的患者带着复杂神情推门离开,
夹缝里传来主任沧桑的呼唤,
苏澈对身旁的元潇示意了下,旋即扭身进入。
啪嗒。
——
反手关上了门,上了锁。
视线里,亲切的身影穿着白大褂,正从电脑桌的抽屉里,取出一罐冰镇雪碧。
“好久不见啊,小苏。”
主任说着,中止了去拉向拉环的动作。
“好久不见,主任您喝,不用先管我。”
“行。”
闫毅也不跟他客气,毕竟是老患者了,怎么回事都知根知底。
能让这位年逾50的老医生记住的人不多,
苏澈是其中一个。
因为他是那种表面上什么症状都看不出来,也彬彬有礼,乍一看会很配合的患者,
然而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完美的伪装下,时不时的会突然说出一些十分逆天的话,往往是重症患者才会有那样的思维逻辑,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不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