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垂,翼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刘封正翻阅兵书,忽闻管家来报:
“殿下,李相爷驾到。”
刘封手中书卷险些落地,急忙整衣出迎。
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总是特别害怕李翊。
所以对李翊态度十分恭敬。
出门后,
但见李翊青衣素袍,只带二随从,立于庭中月下。
“不知相爷驾临,有失远迎!”
“万望恕罪。”
刘封躬身长揖,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惶恐。
李翊含笑扶起:
“……翼王殿下不必多礼。”
“老夫夜访,可有叨扰?”
“相爷言重了,快请上座。”
刘封亲自引路,命人奉上香茗。
二人坐定,李翊轻啜茶汤,忽道:
“太子今日可曾来访?”
刘封忙答:
“午后太子确曾到访,言及下月芒砀山祭祖之事。”
“欲让小王代行。”
“既如此,翼王殿下意下如何?”
刘封面露难色,皱眉道:
“……相爷明鉴。”
“封虽蒙父皇恩养,终究是义子。”
“祭祖大典关乎宗庙,恐非臣所能胜任。”
“宗室中尚有陈王叔祖等长辈……”
李翊放下茶盏,目光深邃:
“翼王可知,当年陛下为何赐你‘翼’字为封号?”
刘封肃然道:
“请相爷教诲。”
“翼者,辅翼也。”
李翊语重心长,“陛下望你成为宗室屏翼,护我大汉江山。”
“今国家虽蒸蒸日上,然树大招风。”
“愈是向上,愈需小心。”
见刘封沉思,李翊又接着补充道:
“祭祖非仅仪式,更是昭示正统。”
“你若代太子祭祖,便是向天下宣告:”
“虽为义子,亦是刘氏血脉,当为宗室砥柱。”
刘封眼中泛起泪光:
“相爷……封自幼失怙,得父皇收养,恩同再造。”
“然总自觉身份尴尬,不敢与诸皇子以兄弟相称。”
“糊涂!”
李翊正色道,“陛下既收你为子,你便是真龙血脉。”
“此次祭祖,正可写入族谱,认祖归宗。”
“他日青史之上,你刘封便是汉室翼王,谁敢质疑?”
虽然历史上的刘封表示极为抽象。
但本位面的刘封却过得如履薄冰,每日都战战兢兢。
而原因也很简单,
原历史上的刘封,自被收为义子起就被当成刘备的继承人培养。
就连当时的关羽、张飞都默认了,毕竟老刘实在生不出儿子。
但万没想到,后面阿斗出生了,老刘有了亲儿子。
那刘封的地位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了。
从第一顺位继承人,一下沦落为宗室的边缘人物。
对于性格偏执的刘封来说,自然容易造成极大的心理落差感。
当然了,老刘其实在处理继承人这件事上也处理的非常不好。
按理说,
阿斗既然出生了,大家肯定奉他为“太子”。
而作为“废太子”的刘封就应该直接边缘化。
但老刘这个人说好点叫忠厚,说难听点叫心慈手软。
其实随着刘禅太子之位的确立,老刘只需要明确告诉刘封他已经没机会了。
那后面就没那么多幺蛾子了。
可偏偏老刘既不跟刘封讲清楚,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刘封。
所以为了补偿刘封,
刘备不仅让刘封当了副军将军,还让他跟关羽一样,直接成为一个战区的总司令。
这都为后来的悲剧埋下了隐患。
而本位面的刘封,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继承人。
在他的视角,他觉得自己能从一个没落的贵族,成为汉室宗亲。
那刘备对他而言,自然是恩同再造。
诸皇子并不喜欢他,尽管刘封身为长子,却也不敢与对他们顶嘴。
这才使得他每日都如履薄冰。
而当李翊说出,刘封将有机会进入刘氏族谱之时。
这一番话,宛如醍醐灌顶。
刘封大喜过望,离席跪拜:
“相爷一席话,惊醒梦中人!”
“封虽不才,愿担此重任。”
“以报父皇厚恩!报相爷器重!”
李翊欣慰扶起:
“如此方显陛下知人之明。”
“祭祖事宜,礼部自会协助。”
刘封凛然:
“封虽愚钝,亦知大义。”
“必不负父皇与相父重托!”
正言间,忽闻更鼓声声。
李翊起身告辞,临行前又嘱:
“明日即上表谢恩,主动请缨祭祖。”
“陛下见你如此,必然欣慰。”
送走李翊,刘封独立庭院,望月长叹。
想起当年自己只是荆州一落魄贵族,得刘备收为义子。
如今竟可代祭宗庙,不禁热泪盈眶。
永远热泪盈眶。
……
话分两头,
此时刘备的诏书也已经发回了越国。
越王府内,烛火摇曳。
刘理手持刚刚送达的诏书,面色凝重。
陈泰、诸葛恪等心腹大臣屏息侍立,厅中鸦雀无声。
“父皇……终究还是改了主意。”
刘理轻叹一声,将诏书递给众人传阅。
陈泰阅罢,瞠目结舌,急声道:
“殿下!诏书虽收回前命,却要世子入京。”
“此必是太子党之计也!”
“若世子入京为质,殿下将永受制于洛阳!”
诸葛恪也劝道:
“世子年仅两岁半,此去京城,归期难料。”
“还望殿下三思!”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屏风后忽然传来啜泣声。
只见越王妃陈瑶泪眼婆娑地走出,怀中还抱着熟睡的幼子刘曦。
“殿下!”
陈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曦儿尚在襁褓之中,就要骨肉分离,您怎忍心?”
刘理急忙扶起爱妻,柔声宽慰她道:
“瑶儿莫急。”
“父皇只是思念皇孙,想见一见曦儿罢了……”
“殿下何必骗我?”
陈瑶抬起泪眼,“妾虽女流,却也随父亲学过经史。”
“昔日汉高祖取诸侯子为郎官,名为恩宠,实为挟制。”
“这等手段,妾岂会不知?”
她紧紧抱住幼子,伸手轻抚幼子面颊。
美眸含泪,泣不成声。
“一旦曦儿入京,那些太子党必不会放他归来。”
“届时我们母子相隔千里,与永诀何异?”
刘理默然无语,见爱妻如此悲痛,一时语塞。
只能轻抚妻子颤抖的肩背。
陈泰与诸葛恪相视叹息,俱各垂首。
殿中众臣皆是垂首叹息,不敢直视这骨肉分离之痛。
良久,刘理方道:
“诸位可有良策?”
厅中一片沉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无话可说。
陈泰沉吟半晌,忽道:
“殿下可记得汉文帝故事?”
刘理一怔:
“卿是说……文帝在代国隐忍十余载之事?”
“正是。”
陈泰声音压得更低,“昔文帝在代国,如履薄冰,终登大位。”
“今殿下虽需暂忍割爱之痛,然来日方长……”
诸葛恪也劝道:
“世子入京,虽为人质,亦可视为天恩。”
“殿下若能隐忍待时,未必没有转机。”
刘理长叹一声,挥手令众人退下。
待殿门紧闭,他方将妻儿拥入怀中。
“瑶儿,我知你心如刀割。”
“然陈泰所言不虚,今日之忍,或为来日之福。”
陈瑶泪如雨下,倚在丈夫肩头:
“妾常闻‘最是无情帝王家’,今日方知字字血泪。”
“难道我们安守越地,作个太平藩王也不可得吗?”
刘理轻拍幼子背脊,苦笑道:
“这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
“昔年父皇织席贩履之时,又何曾想过有今日?”
“既然身在帝王家,便难逃这些算计。”
他拭去妻子泪水,郑重道:
“但孤向你立誓,终有一日,必接曦儿归来。”
“届时我们一家团聚,再不分离。”
陈瑶仰面凝视丈夫,见他眼中虽含痛楚,却透着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