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滨。
却说魏军新败之余,士气低迷。
司马懿下令沿河扎营,深沟高垒,作久驻之计。
探马报入汉寨,诸葛亮闻讯沉吟不语。
帐下魏延出列请战:
“司马懿新败,胆气已丧。”
“延愿引精兵前往搦战,必擒此獠!”
诸葛亮羽扇轻指:
“文长可率三千铁骑,至魏寨前骂战。”
“若懿不出,可尽揭其短。”
魏延得令,率军驰至魏寨前,列阵叫骂:
“司马老贼!汝号称中原名将。”
“今龟缩不出,岂大丈夫所为乎?”
魏军寨中,诸将皆怒目按剑。
偏将军夏侯和愤然道:
“丞相!齐将如此猖狂,末将愿出营死战!”
司马懿安然坐于帐中,手持兵书:
“匹夫之勇,非为将之道。”
“传令:敢言战者斩!”
魏延见魏军不出,骂声愈烈:
“世人皆言司马懿畏汉如虎,今日观之,果然如此!”
“汝不如早卸甲归田,免辱魏庄威名!”
骂声传入寨中,魏将皆面红耳赤。
司马昭忍不住进言:
“父亲!齐军如此辱骂,三军愤慨。”
“若始终不战,恐损士气……”
司马懿掷书于案:
“尔等知其一不知其二!”
“诸葛亮仗着国力,单搦我决战。”
“我今深沟高垒,步步为营,岂不胜于浪战?”
遂不理诸将请战,亲自督工筑营。
又令军士掘壕三道,各深一丈五尺,宽两丈余。
取土筑垒,高两丈,上设箭楼。
营寨四角立望楼,各驻弓弩手百人。
寨门设三重鹿角,内藏陷坑。
又沿渭水设水寨二十里,战舰往来巡逻。
司马懿每日巡视营寨,见有薄弱处,立命加固。
又令军士广种蔬菜,蓄养牲畜,作长久之计。
这日,忽报有汉使至。
称奉诸葛亮之命,特来送礼。
司马懿令引入帐中。
但见来使捧一雕花大盒,恭敬呈上。
司马懿令当众开启,盒中竟是巾帼妇人缟素之衣,上置一书信。
其书略曰:
“仲达既为大将,统领川蜀之众。”
“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
“乃甘窟守土巢,谨避刀箭,与妇人又何异哉!”
“今遣人送巾帼素衣至,如不出战,可再拜而受之。”
“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
帐中诸将见状,无不色变。
夏侯霸按剑怒喝:
“诸葛亮安敢如此辱我主帅!”
司马懿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展信读之。
读毕,司马懿心中大怒,却仍仰天大笑:
“孔明视我为妇人耶!”
竟欣然取巾帼戴于头上,又披缟素之衣,对镜自照:
“甚合身,甚合身!”
诸将惊愕,司马昭急道:
“父亲!诸葛亮如此相辱,三军愤慨。”
“愿请一战,雪此大耻!”
司马懿从容道:
“诸葛亮欲激我出战,其计已穷矣。”
于是,命人乃取精制渔具一副、紫砂茶具一套,谓使者曰:
“回禀汝家都督。”
“既赠我巾帼,吾当效妇人垂钓烹茶之乐。”
“特回赠渔具茶具,愿都督暂息戎机。”
“垂钓渭水,品茗谈兵,岂不快哉?”
使者去后,夏侯霸愤然道:
“丞相岂可真作妇人态?”
司马懿解下巾帼,掷于案上,冷笑曰:
“昔韩信受胯下之辱,终成大事。”
“今区区巾帼,何足道哉?”
“诸葛亮欲激我出战,我偏不如其意。”
遂命设宴,
竟头戴巾帼,身着素服,与诸将饮宴。
使者将司马懿回赠之渔具茶具交给诸葛亮。
众人不解其意,诸葛亮乃对众人解释道:
“此司马懿拒绝吾搦战之意也。”
司马懿欣然接受了诸葛亮给他的人设,并把它变成自己的优势。
其潜台词就是:
难为你汉都督军务繁忙,日理万机。
竟还惦念着老夫,懿深感惶恐。
听闻中原锦绣,然我川蜀虽弊亦有风雅之物。
既然大都督雅兴,赠我女装以求‘静’,静谐音正是‘靖’。
我便回赠这套渔具、茶具,愿都督于军旅之余,能闲来垂钓沔水畔。
或静坐品茗定军山,稍安勿躁。
勿要过度操劳,保重贵体为要。
你笑我“怯如妇人”,我便自比“闲云野鹤”。
你将“静”等同于女性化的怯懦,我将“静”升华道家的“无为而治”和智者的“从容不迫”。
诸葛亮含笑接过司马懿回赠的渔具与茶具,命人好生收贮。
时近正午,庖人奉上膳食。
诸葛亮便邀魏使同席。
但见庖人端上一瓮热气腾腾的鸡汤。
汤色澄黄,内中炖着一只乌骨鸡。
并佐以当归、枸杞等药材,香气四溢。
诸葛亮亲自为魏使盛汤,笑道:
“仲达赠我渔具茶具,劝我保重身体。”
“烦请回禀:亮每日皆精心调养,不敢有负厚意。”
言毕,
啜饮一口鸡汤,状甚惬意。
忽似想起什么,问魏使道:
“仲达近日饮食如何?一日能用几餐?”
魏使不敢欺瞒,恭答道:
“我家丞相夙兴夜寐,军中等事务无巨细皆亲力亲为。”
“每日所食,不过数升米粮而已。”
诸葛亮闻言,手中汤匙微微一顿,轻叹道:
“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随即对侍从道:
“取我珍藏的参苓白术散来。”
本位面的诸葛亮,由于在交州得了神医董奉的真传。
故也懂得些医术,善于调理药膳。
不多时,
侍从奉上数个药包。
诸葛亮亲授魏使:
“此乃亮平日调养所用,可补中益气。”
“请转交仲达,就说孔明每日能食一鸡,身体康健。”
“望仲达勿要过分操劳,善自珍重。”
魏使拜谢而去后,帐中诸将皆露不解之色。
姜维率先问道:
“都督何故以实情相告?”
“若司马懿果真积劳成疾而死,岂非我军之幸?”
关兴亦附和:
“正是!司马懿若死,魏国失一柱石。”
“我军南灭魏国,可成矣。”
诸葛亮放下汤匙,羽扇轻摇:
“伯约、安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司马懿自李家灭门之祸后,报仇之心日切。”
“我今示之以闲暇,正为激其心志。”
见诸将仍困惑,诸葛亮徐徐道: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司马懿见我饮食如常,身心康泰,必更焦躁。”
“其人越是心急复仇,越易露出破绽。”
姜维恍然:
“原来都督是故意示敌以从容!”
诸葛亮颔首:
“司马懿既然能忍巾帼之辱,可见其城府之深。”
“然仇恨如毒火,最易焚心。”
“我今赠药示健,正是要在这毒火上再添新柴。”
魏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司马懿披衣坐于榻上,凝视着诸葛亮回赠的药包,神色复杂。
“诸葛亮还说了什么?”
司马懿沉声问道。
使者躬身回答:
“诸葛都督特意询问丞相饮食起居,闻知丞相日食不过数升。”
“遂叹道:‘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故命小人特赠这些调养之药,还说……还说……”
使者略一迟疑,“还说他每日能食一鸡,请丞相务必要保重身体。”
司马懿闻言,仰天长叹道:
“孔明啊孔明,你实在太了解我了!”
司马昭急道:
“父亲!诸葛亮所赠药物,岂可轻服?”
“恐其中有诈!”
司马师亦劝:
“即便无毒,亦不可冒然服用。”
“请先令军医查验。”
司马懿摆手道:
“诸葛亮虽为敌手,却非下作小人。”
“然为安汝等之心,便唤军医来验。”
军医仔细查验药粉,又亲尝少许,回禀道:
“此乃上等参苓白术散,配伍精妙,正可治丞相积劳之疾。”
“若按时服用,有补中益气、安神养心之效。”
众人皆愕然。
司马昭不解:
“诸葛亮为何要赠良药与父亲?”
司马懿默然良久,方道:
“……此乃攻心之计。”
“孔明示我以从容,赠我以良药,实是要乱我心志。”
虽如此说,司马懿仍依言服药。
然数日过去,病体不见好转,反愈发沉重。
诸将焦急,纷纷质疑军医。
军医叹道:
“药石虽佳,终需心药相配。”
“丞相此病,根源在心。”
“若心结不解,纵有灵丹妙药,亦难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