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没看看病人的情况吗?”
“看什么?”
“还能是什么,那当然是细胞!”徐毅提醒,“我觉得,欧扬不一定是唯一一个特例,你说感染者的DNA里,会不会有幻肺菌的基因片段?”
周济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真没往这个方向研究过,一会儿一起安排下去。没有自然最好,万一有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只有欧扬一个特例,就是说因片段的嵌入是偶然事件,不具备普遍性,哪怕还有其他人出现同样的情况,几率也小得可怜。
反之,如果感染者的DNA里普遍嵌入幻肺菌的基因片段,就等于说幻肺菌本身具有逆转录基因的特性。
不仅移植干细胞的风险大幅度提升,甚至还会改写幻肺菌感染人类的根本机制。
周济民觉得可能性不大,但科学研究讲的就是一个严谨,虽然很多时候感觉也很重要,但不管什么样的猜测,都得有实验支持。
“抓紧时间安排吧。”徐毅说,“对了,你什么时候注射干细胞?”
周济民指指胳膊上的针眼:“都完事了!”
“少唬我!”徐毅翻了个白眼儿,“刚才让你气糊涂了,移植干细胞哪有不进无菌仓的?我还不至于无知到那个地步!”
“我这是自体移植,不用那么麻烦。”周济民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进仓的目的是摧毁免疫系统,杀死病变细胞,但我健康得很,根本没必要进无菌仓!”
徐毅皱紧眉头:“是这样吗?”
“当然是!”周济民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半点没有心虚的感。
“行吧。”徐毅专业知识不足,实在找不出破绽,“那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移植完了,对吧?”
“对,我打算看看效果再决定是否召集更多志愿者。”
“甭召集了,算我一个。”徐毅说。
“什么?”周济民愣住了,连声拒绝,“你?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什么叫不行?”徐毅不满地问,“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那能一样吗?我就是个搞研究的,你是一舰之长,得为全舰负责!”周济民继续推托,“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搞研究的有这个传统,你跟着掺和什么劲儿?”
这话可不随便乱说,研究脊髓灰质炎疫苗的顾老,为了完成临床试验,给自己刚满月的孩子喂下疫苗,实验室一些研究人员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让自己的孩子参加疫苗试验。
疫苗之父汤老,分离出世界上第一株沙眼病原体,为为测试实验效果,将病原体亲自“种”在自己眼部,坚持四十天不作任何治疗,只为获得一套临床数据。
乙肝疫苗之母陶女士,她用自己身体试验疫苗,25年间拯救了4000万国人。
诸多前辈金玉在前,周济民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困难,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就是他的战场。
可徐毅的战场并不在实验室,在周济民心里,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但徐毅却不这么想,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你不是说没危险吗?这么快就变卦了?”
“有没有危险是相对的,我们搞研究的,就应该面对实验中可能出现的危险,也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你个管军舰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这可不是凑热闹,许你牺牲奉献,就不许我发扬一回风格?”徐毅平静地反问,“退一万步说,你都在你自己身上实验了,我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上面会怎么想?再说了,就你想免疫,别人就不能想?甭扯没用的,就这么说定了!”
“屁,我才是实验负责人,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别扯那个,我是全舰负责人,我说行就行!”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退让,最后的结果是各退一步,周济民同意徐毅加入实验,但必须等到第一阶段的实验结束,拿到详实的实验数据,再由上面决定徐毅能不能加入。
没错,就是把情况上报,让上面做最终决定。
徐毅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能往上报的东西么?只要让上面知道这个消息,唯一的结果就是严令禁止。
不只他自己,其他正常人的嵌入实验也会被上面叫停。
要不是担心这一点,周济民又怎么会先斩后奏,把生米做成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