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七八天,距离张叔夜给赵子称的一月之期就快到期了,赵子称在莱州那边秣马厉兵,终于要对宋江动手。
而身在青州的宋江,也不是完全待着等挨打的主。
宋江滞留在青州迟迟不走,一方面是水贼本身缺乏远虑。另一方面也是见青州能搜略的钱粮还有不少,要是仓促转移就来不及全部运走了,所以舍不得,这才想再过一阵好日子,顺便也转运更多东西回老巢。
但宋江滞留期间,始终是保持高度警觉的,哨探斥候远远放到青州和莱州、济南府的边界。时刻盯着莱州军和济南厢军的动向,只要官军有异动,他都会立刻得到汇报。
……
十月初的一天,宋江刚刚把青州境内数县的秋粮集中得差不多了,一条噩耗也随之传到了青州治所临淄县。
负责传讯的,正是宋江上梁山前、随他一起在江州出生入死过的戴宗。
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日行千里的徒步神行法当然是不存在的,戴宗最多也就是个比马拉松选手耐力更好一点的斥候军官罢了。
“公明哥哥,阮家兄弟的哨船队,今日探得官军水军从莱州越海而来,从东北边直插济水河口北岸的利津县。咱留在当地的征收钱粮的弟兄,被官军偷袭,除了一些及时逃出来,其余都覆灭了!”
当时,宋江正在前任青州知州慕容彦达留下的衙门里,跟军师吴加亮核算钱粮、统计最新的劫掠收益。听到噩耗,顿时惊得跌坐在胡凳上。
“加亮贤弟,似此如何是好?倒是我们疏忽了,东边的朝廷水军,竟能不贴着海岸,从远海直插济水河口的利津县么?阮家兄弟为何不知世上有这般行船的手段?”
在北宋时期,直接越海直航的技术其实已经有了,但都做不到如此精准地直航某地。
比如从华夏去扶桑的跨海航线,此前唐朝的时候,还要严格沿着海岸线先到新罗(宋朝时就变成了高丽),然后再一路绕过去,只有山东半岛到朝鲜半岛西侧的瓮津半岛这一小段,以及朝鲜半岛到扶桑的对马海峡,才越海直航。
到了宋朝,基本上可以从明州(宁波)就直航扶桑方向,但往往瞄不准,会歪到耽罗岛(济州岛)或是釜山或是对马岛一带,然后还要二次调整航向。
如果没有赵子称这几个月改良航海技术,尤其是航行中的测量、定位技术,莱州的海军要绕过青州沿岸、直达更北边的济水以北渤海岸,也是可以的做到的,但没法一次性精确做到,肯定会累计几十里以上的误差,然后二次确认己方的位置、再沿着海岸线微调找补。
一旦官军水军需要二次找补误差,就必然会被梁山阮氏兄弟的水军发现,宋江也就能有更多的反应时间,让在利津县哨探和劫掠的小股人马提前撤退。
但偏偏赵子称改良后的登莱水军测量技术比此前精确了至少一个数量级,隔着数百里就能开航线自瞄挂。
阮氏兄弟这些梁山水将又是混湖泊的,不了解航海的最前沿技术,这才一上来就被摆了一道,吃了个下马威。
梁山军一上来就白白折损了数百上千人的老兵,还有更多刚刚裹挟来的乱军——虽然这些折损的士兵,并不是都被官军杀了。事实上只有一小部分是伤亡的,其余都是被突然出现的官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投了。
宋江对着地图长吁短叹了一会儿,也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吴加亮在一旁也神色凝重,内心推演了好久,这才建议道:
“哥哥也不必过于忧虑,如此小败,还不至于让我军伤筋动骨。不过莱州军如此举动,显然是打算截断我军沿着渤海岸北上的水路了。
看得出来,赵官家和朝中那些狗官,是担心我们率军投辽。”
宋江:“那我们下一步当如何?总不能固守在这青州,一直拖延下去吧?青州地势平坦,现在周遭敌军虽然规模不大,还威胁不到我们,但将来朝廷更重视我们,调来更多禁军,这里可就待不住了。
尤其听说,童贯上半年刚刚打完方腊,秋天已经北调,准备来年伐辽了。我们若是久留,等童贯伐辽之前,往东边一拐,随便一伸手就把我们灭了。”
历史毕竟不是演义,现在的宋江现实得很,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这点实力引来童贯那种级别的全力猛攻,绝对是会被秒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