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闻乡音,本应是人心一暖的情形,可方知寒面上毫无波澜,眼神如刀刻石,寒意不减。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少年,名为马苦玄,出身杏花巷,是他曾经的旧识,如今却是宝瓶洲兵家祖庭真武山的亲传弟子,一年破三境,被誉为百年不遇的武道天才。而两人之间,并不止于旧识,更是死敌。
在神仙坟一战,马苦玄不惜蓄力,图谋一举通杀方知寒与宁姚,是他方知寒以命搏命,才侥幸夺回一口气,只差一步便可仗压裙刀斩杀此人。可惜天不遂人愿,真武山老辈出手,强行阻拦,让那一剑未能落下。
这笔血账,二人心中皆有数。
马苦玄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往嘴里丢着一颗颗盐水黄豆,吃得“咯吱咯吱”响,嘴角噙着笑意,像是在品茶论道,实则每句话都带刺。
“我啊,原本担心你死得太早,或是修行不得法,沦为个庸碌夫子。那样的话,将来这仇就报得没意思了。可没想到你竟也熬过来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实则步步紧逼,“你不知道吧,我这一路上山,风光得很,才短短一年,就连破三境,如今已经是筑庐巅峰,再进一步,就是金身不坏。”
他说着,眼神灼灼,看着方知寒没有说话,继续笑道:“你方知寒呢,靠那几个老武夫的拳谱,靠那点拳意,打算熬着熬着,也成个沙场大将?靠个六境勉强入大骊兵册,得个百夫长差使?”
语气轻佻,充满蔑视。
方知寒神色未变,反问道:“你来找我,还是路过?”
马苦玄仿佛听到笑话,仰头大笑,像是笑得过头,连墙头青瓦都轻轻震颤。他笑了一阵,才将最后一把黄豆倒入口中,咀嚼咽下,拍了拍手掌,语气嘲讽:“路过而已,你方知寒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站起身来,双手背后,居高临下,神色转为冷淡,“我这趟下山,是听说彩衣国有个什么‘剑神’,隐居三十年,一剑惊人,心中有剑甚于手中剑。我想着找他切磋几招,找找破境的契机,结果这人怯战不应,我追了他大半个月,他就是不出手。”
“最后我索性提了他子孙的两颗头颅去见他。”他说得轻描淡写,“总算逼得他动手了。结果呢?只是一名五境武夫,剑术稀松平常,还自称剑神?也配?”
方知寒眼神一凝,握拳的指节轻微作响。
“马苦玄,”他低声道,“你真把江湖当儿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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