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伍长那平素瓮声瓮气的语调,难得带着几分亢奋与激烈。
更别说他们这些最精锐的游骑斥候了。
但刚刚那半壶参茶赐下,她能感觉到这些士卒的士气,似乎提振了不少。
本身对这位冠军侯并不了解。
毕竟这辽东火参已经算是宝药了,熬煮起来费心费力,颇为麻烦。
那层层叠叠的尸体,流下的血水,染红了大半个北固山。
当看那阵殁将士的灵柩,从城门处一车一车拉进城中,他胸中那股男儿热血上涌之下,便作出了这个决定。
身后几人也被吸引了心神。
且不说内外勾结,战事刚起,便一举重创了大半个镇辽军,并成功将其围困在曾经的定北城中。
经过了一年的准备,如今卷土重来,必然是黑云压城。
在面甲下露出一抹讪笑,本以为会迎来对方的呵斥。
为此,他已经不知道受过多少次责骂了。
打到最后,摆在明面上的第七境,也只有始毕一人。
只要等帮上郎君一点,她却是愿意的。
而且还是最惨烈的斥候战!
不但斩杀了龙城养龙地的龙魂分身,生生让他折断了一条应对公孙度的臂膀。
狐裘上细长的绒毛,扫过韩绍的手背。
自入秋来,日渐凛冽的寒风呼啸,连带着女子柔顺的声音也有些飘忽。
可这份柔顺蕴含的坚定,却让韩绍微微蹙眉。
而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而且每次生出这种感觉,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似乎都诡异地攀升一大截。
这半年来,草原上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也印证了这一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别人在她心里,大抵都是不重要的。
“没事。”
听得城头上隐隐传来的吞咽之声,韩绍也没往心里去。
“我不问你出身来历,只道你是我麾下袍泽。”
萧五将脖子往甲胄里缩了缩,脖颈处内衬的裘绒虽然有些刺挠,但胜在保暖。
韩绍闻言,本想拒绝。
北疆的夏,一直很短。
或许是倒映出韩绍的影子,那双惯来空洞无神的漠然眼神,渐渐灵动了几分。
但韩绍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听闻伍长这话,原本被寒风吹得有些低沉的情绪,顿时激昂了几分。
这一刻,萧五忽然有些羡慕那些蛮狗。
最后化作一股难言的敬重与亲近。
顺势撮了撮冻得发僵的手掌。
只是这参茶是用辽东火参熬煮出来的,能提升修为,但其性甚烈。
比如那些簇拥在那位冠军侯身后的镇辽诸将。
负负得正。
“要是觉得辛苦,就想想咱们那位冠军侯……”
对此,虞璇玑心中不免有些恐慌。
还从脖子一路灌进身体,差点连姬儿都冻得梆硬。
“你怎么来了?”
两相结合,他甚至猜到了以后的镇辽军,或许真要姓韩了。
只可惜由于不能生火,只能啃些干粮。
直到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才笑着跟伍长道。
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又怎么可能一朝改变。
“数九寒冬,可不比咱们现在冷多了!可咱们那位韩侯以区区三百骑,一路向北,横扫草原!”
另一边的廊居城,当那些游骑斥候撒向城外那片草原的时候。
单凭这半壶参茶,日后若是再有人在他们面前嘀咕什么‘妖妇’之言,他们非打到对方满地找牙不可。
寒风吹过,狐裘上的雪白细长绒毛微微漾起。
镇辽军损失惨重,自然急需新鲜血液补充。
天生的异香,更是不断撩动着韩绍的心神。
剩下半壶,直接丢给了一旁守城的士卒。
心里有些惭愧。
她见了,也只是一眼扫过,心中并没有生出多少波澜。
面对韩绍突如其来的动作,城上一众士卒面上神色先是错愕,而后惊诧。
军中武人,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混不吝,但内里都有自己的骄傲。
念头倏忽转过间,韩绍将目光望向了廊居城的方向。
见萧五那副愁眉苦脸,艰难下咽的模样,伍长那铁打的汉子忍不住蹙了蹙眉。
单说能够抵定战局的第七境真仙。
哪怕因为射术出众,被简拔进最精锐的斥候游骑,也是如此。
那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过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冠军侯。
原本天衣无缝的谋划,也在临近功成的那一刻,功败垂成。
实际上以韩绍的修为,早已寒暑不侵,哪需要这东西?
正想说什么,却见正在高处警戒的那将士,突然策马回身。
这该怎么形容呢?
时来天地皆同,运去英雄不自由?
所以韩绍从来没有低估始毕那条疯狗。
“回头妾身再熬煮一些参茶吧。”
所以在提醒了虞璇玑一句后,韩绍便岔开了这个话题。
萧五心中咒骂一声。
从军这么长时间以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热血沸腾的波澜壮阔。
风从背后吹,顶多屁股冻一冻。
地位越高,人越虚伪。
还混着伍长这厮身上浓厚的体味。
更何况大战在即,他也没有心思纠结这些儿女情长。
不过再想到给她找点事做也好,省得她整日闲着,容易胡思乱想。
“一人一小口,不要多饮。”
韩绍不知道始毕那厮算不算英雄,但确实差了几分时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