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近乎哀求的低语刚出口，就被一阵非人的嘶吼淹没。

镇武帝的面容再次扭曲，黑气从七窍中喷涌而出。

但那一闪而逝的人性光辉，已经足够让陆玄明白一切。

那个曾经傲视九州的帝王，终究也只是一个.……畏惧死亡的凡人。

在生死之间，横亘着世间最深的恐惧。

镇武帝佝偻的身躯剧烈颤抖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倒映着对死亡的极致畏惧。

死亡意味着什么？

是九五至尊的龙椅化为尘土，是征战一生的赫赫威名随风消散，是毕生追求的宏图霸业尽成泡影。

“朕真的不想死啊.….”

镇武帝这声嘶哑的呢喃，道出了所有凡夫俗子的心声。

即便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个惶恐的凡人。

那些曾经让他骄傲的功绩——镇压诸王、开疆拓土、威震四海。

在永恒的长夜面前，都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烟火。

陆玄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可悲又可憎的身影，他心中泛起一丝共鸣。

是啊，谁不怕死？

即便强如现在的陆玄，不也在拼命挣脱这具凡胎的束缚吗？

镇武帝的身体剧烈颤抖着，那双浑浊的瞳孔中倒映着陆玄的身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个在千军万马前傲然而立的镇武王，

那个让西域三十六国闻风丧胆的战神，

那个在金銮殿上睥睨群臣的九五至尊

嗬.嗬.…

他低头看着自己枯槁的双手，青黑色的血管如蛛网般密布。

明黄龙袍下，不再是健硕的帝王之躯，而是一具正在腐朽的皮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暗黑色的血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在龙袍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黑花。

镇武帝突然发狂般撕扯着自己的衣襟，露出下面腐朽风干的胸膛——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躯体！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响彻大殿。

那声音时而像垂暮帝王的悲鸣，时而像恶鬼的尖啸。

殿顶的琉璃瓦在这声浪中纷纷炸裂，露出外面的天空。

“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朕？”

镇武帝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脸，每一爪都带下大片腐烂的皮肉。

但更可怕的是，那些伤口中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黑雾！

陆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周身虚空金芒流转。

他看到了镇武帝体内正在发生的可怕争斗——残存的人性在与入侵的鬼物做最后抗争。

突然，镇武帝停止了嘶吼，他缓缓抬头，右眼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皇儿.杀了.朕.”

这一声哀求虽然微不可闻，但是却让陆玄浑身一震。

但下一秒，无数黑线从七窍中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那最后的人性光辉.…

“如你所愿。”

陆玄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九天之上的道音，在空荡大殿中回荡出庄严的余韵。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上，一个璀璨夺目的金色漩涡凭空浮现。

“嗡——”

金色气流漩涡旋转间，无数道金龙虚影喷薄而出。

每一条金龙都栩栩如生，鳞爪飞扬，龙须舞动间带起阵阵大道梵音。

耀眼的金芒驱散了殿内所有阴霾，将这座阴森的大殿，映照得如同天上宫阙。

“吼——”

千百条金龙虚影同时长吟，声浪震得殿宇颤动。

它们盘旋交织，在陆玄周身形成一道神圣的光轮。

那光芒纯净得不似凡间之物，连空气都在金辉中变得澄澈透明。

而对面镇武帝的景象，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镇武帝的身躯，已经完全与那阴邪之物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

他佝偻的身影悬浮在半空，周身毛孔中不断渗出粘稠的黑雾。

那些黑雾在空中扭曲变形，竟化作亿万张表情各异的人脸。

有狰狞咆哮的恶鬼面相，

有慈悲垂泪的菩萨容貌，

有癫狂大笑的疯魔神情，

更有无数平凡百姓的喜怒哀乐.…

“轰隆隆——”

整座紫金殿，在这恐怖的阴气侵蚀下开始崩解。

那些需要十人合抱的蟠龙金柱，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腐朽的纹路。

铺设了数百年的金玉地砖，正在一片片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