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顷刻间,何歆然作出了决定:“你以后的学费不用交了,这点事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倒是她表示出强烈抗议,“不行!”
“你非要跟我这么见外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能不能多依靠我一点。”
“你这样做,会让我误会。”她就像一只漏气的气球,声音越来越低,软在椅子上。这次何歆然打算问到底了:“误会什么?究竟有什么值得误会的?”刘明瑞几乎是喊出来的:“误会,你只是可怜我,就像可怜一个路边的乞丐一样。我不想这样,不想让咱们之间掺杂任何金钱关系。”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她们的友情在一次又一次的吵闹和拥抱里慢慢发酵着。何歆然总是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刘明瑞总是说,“歆然你不懂。”
捕梦网是北美奥吉布瓦人的文化中一种手工艺品,使用柳树来做框,中间编织著松散的网或蜘蛛网。奥吉布瓦人相信挂上捕梦网能够“捕捉”好梦,阻挡恶梦。
刘明瑞偶然路过影院门口,那是在去年五一的时候,海报上打着巨大的字幕“重温经典——《捕梦网》”。看那部影片时,身边的女生嘴里念念说了句“啊好想要啊,最近可一直做噩梦呢”,于是挽着女生胳膊的男生就用手指轻轻点了她的额头,不解风情地说,“你还真是个纯情的女生,怎么还信这个呢。就是迷信,有什么好想要的。”
那边的女生还在因为不满意男生刚才的回答而不依不饶,这边的刘明瑞就一个人离开了座位。一路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刚才那个女生说出了她的心声。她已经有一个了,为什么还想再要一个呢。送自己么?一直以来走的路都是照着模板走,做的事也中规中矩,哪里还有梦。梦少得可怜,又怎么能“捕”得到呢?
即使突然迷上了看电影,一个人就悄悄地去看,不告诉任何人。不跟父母说这部分的花销,因为他们肯定会有一个否定的回答告诉她“这种与学习无关的东西就不要沾了,还浪费钱,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之类的关于“贫穷应有姿态”的话语;也不告诉朋友,因为他们太爱电影,会因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而以后都会拉携着她一起,频繁出入电影院。这样的负担,她是承受不起的。真糟啊,这样就像她父母说的一样了。
另外,不告诉他们,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更享受一个人静静看着银幕里他人的人生戏剧,自己不卑不亢地。这样,即使有时流泪了、大哭了,也不会得到怜悯和同情的拥抱。那种被不懂得自己心情的人拥在怀里的感觉,简直就像把自己置身于刚才银幕中卑微无助的女主角难以排遣所受的痛苦而大哭的情景中一样,矫情又厌恶。
那么,送朋友么?还有可以让自己捧着心送去的人吗?身边转来转去的人,因为自己刻意的疏远,越来越少。她不想融进去,一如听从父母小时的教诲“不要和别人比,咱跟他们不一样”而确确实实这样做了一样,她画了一个圈圈,自己独立地存活着。在高中有两个女生闯进了她的圈子,然后走了;在此之前的初中,也有一个男生闯进了这个圈子,最后,也走了。
时钟不曾怠慢,人也不曾停留。一个转身,就意味着所有的温存都霎时烟消云散。因此,即使心里惦念了好久,却没有一次想要把捕梦网买回来的冲动。这份心情,就一直被压在最深处。
而现在那份温存又回来了,带着这份温存的人也回来了。她还有些恐惧,有些担心,恐惧再次的离别,担心重演的过去,担心会不会又是一场梦。
所以,她要抓住梦。就是这个捕梦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