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听了,便下楼去。
少时,一托盘托上楼来,一樽蓝桥风月美酒,摆下菜蔬时新果品按酒;列几盘肥羊,嫩,酿鹅,精肉,尽使朱红盘碟。
宋江看了,心中暗喜,自夸道:“这般整齐肴馔,齐楚器皿,端的是好个江州!我虽是犯罪远流到此,却也看了真山真水。我那里虽有几座名山名迹,却无此等景致。”
独自一个,一杯两盏,倚栏畅饮,不觉沈醉;猛然蓦上心来,思想道:“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利又不就,倒被文了双颊,配来在这里!我家乡中老父和兄弟如何得相见!”
不觉酒涌上来,潜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
忽然做了一首西江月词,便唤酒保,索借笔砚来,起身观玩,见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题咏。
宋江寻思道:“何不就书于此?倘若他日身荣,再来经过,重一番,以记岁月,想今日之苦。”
乘着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粉壁上便写道: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邱,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雠,血染浔阳江口!宋江。
写罢,自看了大喜大笑;一面又饮了数杯酒,不觉欢喜,自狂荡起来,手舞足蹈。
又起笔来,去那西江月后再写下四句诗,道是: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他时若遂凌云,敢来黄巢不丈夫!
宋江写罢诗,又去后面大书五字道:“郓城宋江作。”
写罢,掷笔在桌上,又自歌了一回,再饮数杯酒,不觉沈醉,力不胜酒,便唤酒保计算了,取些银子算还,多的都赏了酒保,拂袖下楼来,踉踉跄跄,取路回营里来。
而安千诺早已熟练枪法,算起了之后的日子…
她不安…
宋江开了房门,便倒在床上,一觉直睡到五更。
酒醒时全然不记得昨日在浔阳江楼上题诗一节。
当日害酒,自在房里睡卧。
这江州对岸另有个孩子,唤做无为军,却是个野去处。
因有个闲住通判,黄文炳。
这这人虽读经书,却是阿谀谄佞之徒,心地褊窄,只要嫉贤能,胜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
蔡九知府是当朝蔡太师儿子,每每来浸润他,;时常过江来请访知府,指望他引出职,再欲做官。
也是宋江命运合当受苦,撞了这个对头。
黄文炳看了冷笑,正看到宋江题西月词并所吟四句诗,大惊道:“这个不反诗!谁写在此!”
后面却书道“郓城宋江作”五个大字。
黄文炳再读道:“‘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冷笑道:“这人自负不浅!”
又读道:“‘恰如猛虎卧荒邱,潜伏爪牙忍受!’”
侧着头道:“那也是个不依本分的人!”
又读:“‘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
又笑道:“也不是个高尚其志的人,看来只个配军。”
又读道:“‘他年若得报雠,血染浔阳江口!’”
摇头道:“这报雠兀谁,却要在此间生事?量你是个配军,做得甚用!”
又读诗道:“‘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
一点头道:“这两句兀自可恕。”
又读道:“‘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伸着舌,摇着头,道:“这厮无礼!他却要赛过黄巢,不谋反待怎地!”
再读了“郓城宋江作,”
想道:“我也曾闻这个名字,那人多管是个小吏。”
便唤酒保来问道:“这两篇诗词端的是何人题下在此?”
酒保道:“夜来一个人独自了一瓶酒,写在这里。”
黄文炳道:“约莫甚么样人?”
酒保道:“面颊上有两行金印,多管是牢城营里人,生得黑矮肥胖。”
黄文炳道:“是了。”
就借笔砚,取幅纸来,抄了藏在身边,分付酒保,休要刮去了。
黄文炳下楼,自去船中歇了一夜。
次日,饭后,仆人挑了盒使,一迳又到府前,正值知府退堂在衙内,使人入去报复。
多样时,蔡九佑府遣人出来,邀请在后堂。
蔡九佑府却出来与黄文炳叙罢寒温。
已毕,送了礼物,分宾坐下、黄文炳禀说道:“文炳夜来渡江,到府拜望,闻知公宴,不敢擅入。今日重复拜见恩相。”
蔡九知府道:“通判乃是心腹之交,迳入来同坐,何妨?下官有失迎迓。”
左右执事人献茶。
茶罢,黄文炳道:“相公在上,不敢拜问。不佑近日尊府太师恩相曾使人来否?”
知府道:“前日有书来。”
黄文炳道:“不敢动问,京师近日有何新闻?”
知府道:“家尊写来书上分付道:‘近日太史院司千监奏道:夜观天象,罡星照临吴楚,敢有作耗之人。随事体察除。’更兼街市小儿谣言四句道:‘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因此,嘱付下官,紧守地方。”
黄文炳寻思了半晌,笑道:“恩相,事非偶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