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瓦解

话虽如此,江连横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嘴:“那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赵国砚说:“我让万德威问过他了,那小子也算干脆,说不管东家有什么指示,他那边肯定领命照办。”

“先给他二十块现洋,”胡小妍立马接过话茬儿,“告诉他,如果印刷厂叫歇的劳工有什么困难,就让他私底下帮个忙,活络一下交情,家里需要他当选劳工代表,至少也得是代表之一。”

“明白了。”

“西风,你接着说。”

胡小妍又转头看向李正西,随即问道:“那几个重点目标的家里,还有什么情况,先挑那些难办的硬茬儿说说,其他有软肋的,都容易治他们。”

李正西点了点头,却说:“要说谁是硬茬儿,我现在还不了解,但印刷厂有个叫张连富的,这老哥是光棍儿一条,在省城里无亲无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且人缘也不错,他倒是没什么能拿捏的地方。”

江连横俯身掐灭烟头儿,冷笑着说:“他们呐,总有些不开眼的以为,老哥自己一个人干靠,心里没有挂碍,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了,其实越是这种人,才越方便解决,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都没人去找他们。”

“哥,这也不绝对吧?”李正西皱了下眉,“这张连富在印刷厂里,可有不少朋友,他要是无缘无故就这么‘丢了’,保不齐也有哥们儿到处找呢?”

“别扯淡了,天底下除了父母妻儿,有几个人真在乎朋友的死活呀,就算在乎,那也就是难受一会儿,出去找几天,找不着也就拉倒了,放着自己的日子不过,就为了替朋友讨个公道,那得是多铁的交情?”

江连横说得言之凿凿,对此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生死之交,恐怕也未必如此。

更何况普通百姓,平常过得都是安生日子,哪有机会碰见生死相托的情况?

李正西沉吟片刻,忽地抬头问道:“哥,那你的意思是……插了?”

“别急,现在得留着他!”江连横仰头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他王铁龛瞧不起我,不用我居中调停,那我何必脏了自己的手,等官府派人来请我出山的时候再说吧!”

“不,这人不能随随便便就清了。”胡小妍突然打断道,“现在劳工刚刚起势,火气正是最大的时候,众怒难犯,如果轻易把他除掉,弄不好不仅不会平息叫歇,反而还会激怒劳工,要是引火烧身可就麻烦了。”

抗议示威非同儿戏,成百上千人聚在一起,没经过严格组织,那便是乌合之众,看似目的明确,实际上情绪失控,往往就在一瞬之间,江家若是行事过激,没准那些劳工就会调转矛头,直奔江家而来。

这种情况并不鲜见。

比方说,前些年京师动荡,数千学生原计划前往列强领事馆门前示威,不料受到阻挠,于是便临时起意,调转方向,却一把火烧了赵家楼胡同的曹家大宅。

该不该烧,权且另说,但此事足以说明,群体行动往往难以预料。

江连横却无所畏惧,听了这话,眼里的神情尽是不屑。

那么多穷凶极恶的流氓胡匪,他都赢了,如今面对那些劳工,自然下意识地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也没说非得把他清了,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得看他识不识趣,要是聪明的,知道见好就收,我也不会为难他,可他要是蹬鼻子上脸,就算我说放过他,官府能同意么,这脏活儿最后不还得是咱们来干么。”

“清是可以清的,但不能太过草率。”胡小妍耐心解释道,“张连富是印刷厂的劳工,不是线上的老合,这就完全不同。清掉一个帮派分子,官府不仅不会追究,还会很乐意少个麻烦,老百姓也算喜闻乐见。”

“我知道,”江连横满不耐烦地说,“不就是编个故事么,好让这事儿变得合情合理,这也简单,让闯虎抽空编排编排就行了。”

然而,胡小妍却说:“不行,要把他这种人清掉,光是合情合理还不够,你得让大家觉得他该死。”

“得罪了江家,他就该死了。”

“啧,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在家里放什么狠话。”

“那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咋就能让大家都觉得他该死啊?”

“这确实不太容易,但就算不能让大家觉得他该死,至少也得让大家感觉他死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