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能动了。
忍住内脏的疼痛,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扭动脖颈,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向左肩看去。
视线先是扫过自己因为极度恐惧而微微抽搐的手臂,然后,向上移动。
他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正稳稳地、不容抗拒地搭在他的左肩之上。
那只手,完美地贴合着他肩部的轮廓。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皮肤在轿厢惨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大理石般的冷硬质感。
这只手,是从镜子里伸出来的。
它穿透了那面光滑、坚硬的玻璃镜面,如同穿透一层不存在的水面。
镜面在手腕穿透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裂痕或破损,只有一圈极其细微的、如同投入石子后的水波纹般的涟漪,正以那只手为中心,无声地向四周荡漾开去。
镜面本身,依旧清晰地映照着他惊恐到扭曲的脸,以及……他身后那只凭空出现的、搭在他肩上的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头顶的楼层指示灯,突兀地“叮”了一声,由红色跳成了绿色。
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响起。
紧闭的、厚重的电梯门,开始向两侧,缓缓地、无声地滑开。
门外,是寂静无人的走廊。
同样惨白的顶灯,将空旷的通道照得一片通明,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尽头。
然而,方士的视线,在电梯门开启到足以看清门外景象的宽度时,瞬间凝固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
距离电梯门口,仅仅一步之遥。
那个人,穿着和镜子里一模一样的、被压得皱巴巴的病号服,领口松垮。
那是镜子里的方士!
门外站着的那个“方士”,正静静地看着轿厢内的方士。
眼底带着非人的平静。
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然后,就在电梯门完全打开,轿厢内外的空气似乎即将连通的那一瞬间。
门外那个“方士”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上牵拉起来。
一个微笑。
弧度精准,肌肉僵硬。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和……期待。
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令人绝望的置换已经完成。
而就在这时,搭在方士左肩上的那只来自镜中的、冰冷彻骨的手,也骤然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