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溪云眸色一深,瞬间蹲了下去查看颜黛的伤势。

他捏了捏她的脚,心疼的问:“怎么样?疼吗?”

颜黛不想撒谎,“一点点。”

她现在是有人心疼的人,凭什么不能示弱?

谈夕坐在旁边,全程被忽视,倒也不在意,只是在看着那边的热闹。

黄生已经胡搅蛮缠到了节目组都头疼的地步。

“我们节目组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颜黛职场霸凌这件事情我不跟你们计较,但我们的艺人现在病发进了医院,是因为录制你们节目导致的,你们至少不能删掉我们的镜头!”

杨蕾在旁冷哼一声,扒拉了一下导演,“都让开,退到我身后。”

黄生不知道杨蕾又要干嘛,警惕的看着她,“你又想干什么?”

“你说你艺人有先天性心脏病,还有抑郁症,是吧?”

“是!”黄生斩钉截铁地说,“所以你们知道你们惹了多大的祸吗?”

杨蕾点点头,摆开架势,开始进攻。

“所以你作为她的老板,明知道自己的艺人心脏病发,不跟着去医院照顾慰问,还站在这里和节目组掰扯,要保留她的戏份,是不是在你心目中,一人曝光给你挣钱,要比她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还有,你说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可是她才刚刚出道不满一个月,还没红,还来不及被娱乐圈这个染缸荼毒多深,那么你告诉我,你的艺人是在进圈之前就得了抑郁症,还是在进圈这短短一个月内得了抑郁症?”

“如果是进圈之前得的抑郁症,那你就是明知道人家姑娘有抑郁症,还要签约人家来做这个高压行业。要知道,艺人面对最多的就是公众评价,随时有可能被挖黑料和被网暴,再优质的艺人也会有黑粉和负面评论,你确定你那个重度抑郁症的艺人看了这些能受得了?万一自杀怎么办?”

“但如果她是在进圈之后得的抑郁症,那你是把人家压榨到什么程度,才能逼得人家在短短一个月内患上严重的抑郁症,要么就是让人家没有休息时间连着给你赚钱,要么就是pua人家给人家精神压力了,你选一个吧。”

杨蕾条理清晰地把黄生怼得哑口无言,黄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比起他的落败,杨蕾显得极其自信从容,“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想把你艺人发病这件事的过错推到我们和节目组头上,这样你的艺人就会迎来一大波流量和曝光,作为一个经纪人,你是有手段的。”

“但是你很不走运,你遇到了我。”

“我在此提前警告你,一旦你把你一人发病这件事情跟我的艺人挂钩,那么我就会把你压榨员工,导致员工抑郁症,以及忽视员工心理健康,员工心脏病发作甚至都不跟去医院慰问查看这件事,全给你捅到网上。”

“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舆论风暴。”

“网友会相信我们的,因为你在压榨颜黛这件事情上有前科,只要我稍微使一点力,别说你这个新艺人,黄生,以后你都别想吃经济这碗饭了。”

“哪个新人敢签你,网友会允许你再荼毒行业吗?”

随着杨蕾最后一个字落下,全场安静。

连节目组的导演都钦佩的看着杨蕾,“姐,你是真牛逼,难怪业内都说你是王牌经纪人,我算是见识到了。”

杨蕾嘴角勾起自信的笑,朝不远处对自己微笑的颜黛飞了个“看姐办的漂亮不”的媚眼,重回她自己的位置,发光发亮。

谈夕佩服地鼓起了掌,“难怪你那么信任的把你公司那么多事情都交给她,这姐妹是个女强人啊!”

“这业务能力过于牛逼。”

颜黛欣赏的看了一眼杨蕾的方向,呢喃道:“因为离开星河之后,不止我一个人在成长,她们也在成长。”

“我真的有一个很好的团队,一群很棒的战友。”

节目录制结束之后,在颜黛方的强烈要求之下,黄生艺人的镜头被剪的一个不剩。

黄生忌惮杨蕾的警告,怕他如果真的拿茵茵抑郁症和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情做文章,杨蕾就会像她说的那样,把自己从舆论上的摁的死死的,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他几乎是狼狈的跑去医院,把本来就没什么事的茵茵接回了公司。

回去的路上,为了避开粉丝和记者,谈溪云和颜黛是分开走的。

谈溪云回了公司,人才刚刚踏进大门,就被齐远抱怨。

“老板,我的祖宗,你把所有的工作都挤到下午,中午的午休时间也放弃,就为了跑去给夫人应援,你知道下午咱俩得忙成什么样吗?”

“5个会!7个客户!还有三个合同要谈……”

“我才刚从警局被放出来,精神还在修复期,您不能这么压榨我。”

齐远现在想,被关在派出所里面那段日子才是神仙日子啊。

干什么都比当牛马强,他这人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已经开始像陀螺一样高强度运转。

谈溪云步伐迈的很大,走到电梯前按下上行键,“别废话了,挑一辆车,200万以内,我买了送给你当福利。”

前一秒钟还在因为牛马生活抱怨的齐远立马换上了一副誓死效忠谈总的忠仆嘴脸。

“其实我还挺喜欢工作的,那几天我天天就在想,这样游手好闲的日子我过够了,等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跟着您好好干。”

“争取一步奔小康,两步成富豪。”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两个人走进轿厢,齐远的彩虹屁被淹没在闭合的电梯里。

颜黛后脚也回了公司。

她把颜尘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今天……表现挺好的。”

颜尘低着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你是说我录节目的时候吗?我都是按照台本照做的……”

“不,我是说你维护我的样子。”

颜黛笔杆子在办公桌上轻敲,认真的看着这个好看的小男孩儿。

这是她精挑细选出来,专门用来色诱谈夕,让她能从楚清的阵营,跳到自己的阵营里来的工具。

她其实没怎么认真对待过他,甚至没打算把他当成一个完全的艺人来经营。

她现在有些愧疚了。

颜尘脸上飞上一抹红霞,这个年纪的男孩,害羞起来是很可爱的。

“姐姐,我可以不叫你老板或者颜总,而是叫你姐姐吗?”

颜黛摊手,“随你,一个称呼而已,我不在意。”

获得颜黛的允许,小男孩笑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我从小就听成年人说你的故事,他们说你很厉害,是我们颜家村飞出的金凤凰。”

“我知道村里的路和路灯都是你修的,这让我和我的小伙伴晚上能在乡村的小道上快乐的玩耍,我一直都感激你。”

“感激我?”

颜黛静静地回味着这几个字,想起前阵子颜家村的村民是怎么对待自家的,只觉得无比嘲讽。

“那你又知不知道,村里的路被我打烂了,路灯也全都被我拆了,我现在对颜家村,已经没有什么太大贡献了。”

“不是的,不是的!”

颜尘急得拼命摆手,涨红的脸颊像一颗刚刚成熟的苹果。

“不是所有颜家村的人都不懂得感恩,我听说了前阵子的事,我阿爸告诉我了,我让我阿爸不许去掺和这件事,我阿爸也让我跟着你好好干。”

“我们一家人都是感激你的。”

“姐姐,是颜家村的人对不起你,你从头到尾都没做错过什么。”

猛地听到来自颜家村的人这样的评价,颜黛突然感觉眼眶有些酸。

一百句诋毁都不足以让她软弱,可是一句换位思考的体贴却足以让她心软。

原来她做的不是毫无意义的事,还是有人能够感激她的善意的。

“我还知道你做了一件好事,没有跟任何人说。”

颜尘眨着星星眼。

少年的眼神赤诚热烈,像一帮一眼就能见到底的湖水,干净的不含丝毫杂质。

“你给我们乡下学校设立了艺术基金会,只要我们想学一门专长,不管是唱歌,跳舞还是画画,只要有天赋,你都会一直付钱赞助我们学艺术。”

“不然像我们这样的穷家庭,没有一门特长,我怎么会有机会考上表演学校?”

“我就是在你设立的艺术基金会的赞助下学的跳舞,最后走到了你面前。”

“姐姐,你给了我和我整个家庭改变人生的希望。”

颜尘越夸自己,颜黛越不好意思。

她开始可是怀着龌龊的心思把这小孩招进来的,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呀?

“你……从今天起,我还是给你换个助理吧。”

“我会重新给你招聘团队,打造专业的造星路线。”

颜尘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谈夕姐姐照顾我照顾得挺好的,而且我知道你需要我……”

“颜尘,是姐姐心思脏,你就是一个想要拼搏前途的小孩儿,我却利用你这种心思,想让你为我达到肮脏的目的,看到你,我才觉得我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其实早就被那些人同化了,只是我自己还没发现。”

“谢谢你提醒我,我觉得我应该调整一下心态了。”

“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觉得你很好。”

颜尘很认真地看着颜黛,干净的眼睛里全是对颜黛的欣赏和崇拜。

“你可以利用我的,我没关系,只要能帮到你。而且我们也是利益交换,我不是什么都没得到,不是吗?”

“你就让我继续做你的棋子,这不是你逼我的,是我心甘情愿。”

颜尘别这么说,颜黛越心里内疚。

她挥挥手让颜尘出去,说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当天晚上,谈溪云和颜黛就坐在了家里的阳台上,一人一瓶啤酒,开始了夫妻二人的自我反省。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卑鄙。”

“我觉得我最近有点阴暗。”

两个人同时开口。

颜黛拿起一个卤鸭翅啃了起来,“你先说,你怎么卑鄙了?”

谈溪云喝了口啤酒,目光融入夜色,“知道齐远是怎么出来的吗?”

“不是你把那个假的齐远给逼出来了吗?”

“对呀,就是我把他给逼出来的,但是你看看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把颜军带到孤岛上,给他身上倒满汽油,用打火机吓唬他,”

“我明知道他怕的要死,我还用死亡威胁他,让他为我自己做事。”

颜黛把骨头吐在一旁的垃圾桶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他无赖在先,是你告诉我的,对付无赖的人就得用无赖的方法,事实证明很有效不是吗?”

“没错,是很有效,他的确不负我所望,把假齐远逼出来了。”

“但你却不知道我是怎么逼那个假的齐远妥协的。我把他那个智力残缺的弟弟关在了一个小黑屋里,利用他心智不健全的弱点,恐吓吓唬他。”

“我就这样站在旁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听着他疯狂尖叫大哭,不管假齐远怎么求我,我都无动于衷。”

“那个假的齐远最后因为心疼弟弟,松口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只求我给他一天时间,让他跟家人最后相处一下,我开始还没答应。”

“直到最后他说起我的家人,我才勉强松了口。”

谈溪云又喝了一口酒。

“黛黛,那个假的齐远第二天一早去警察局自首的时候,被车子撞死了,烧的面目全非,尸体碳化。”

“是我害了他的命,我要承担主要责任,但我逃避了,还利用他的死,让他家人为我对付傅闻州。”

“欺负残疾人,榨干一个死人的最后价值,利用他亲人对他离世痛苦和悲伤,去达到我自己想要的目的,你说我卑鄙不卑鄙?我卑鄙透了!”

谈溪云十指控制不住的收力,易拉罐瓶子被他捏的变形。

颜黛目瞪口呆的听完,觉得好像是有点卑鄙,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那时候的齐远背着黑锅,随时可能面临被判刑,他作为齐远的老板,两个人又不仅仅是上下属,肯定会着急。

着急了,做一些违背内心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颜黛拿起酒罐跟谈溪云的碰了碰杯。

“比起我的阴暗,我觉得你这些都要好多了。”

“怎么说?”

谈溪云回看着她,颜黛也喝了一口酒。

她有些羞于启齿,“我前阵子不是筛选了一批帅哥吗,我亲自去表演学院挑的,说是要培养新人,但比起他们的专业技能,我首选是挑脸。”

“我知道,这件事你跟我说了,但是娱乐圈靠脸吃饭,我觉得你的选择标准很正常。”

“不,才不正常。”

颜黛叹了口气,“我没告诉你的是,我一批一批的挑选长得帅的年轻小伙,还把谈夕安排进我的公司,其实是想他们去色诱谈溪。”

“嗯?”

谈溪云这下终于顾不上反省自己了。

他老婆这是什么奇葩脑回路?

“谈夕不是有老公吗?你这样确实有点不道德了。”谈溪云评价。

颜黛干笑了两声,“是吧?我也觉得我不太道德,这样对她老公不太公平。”

“可是谈夕给我使过几次担子,也不是说使绊子吧,就是和楚青联合起来针对过我几次,每次对我的态度都不太客气,好像就是因为楚清老给她介绍过帅哥。”

“我就想着,那我也给谈夕介绍帅哥,而且介绍更高质量的帅哥,让谈溪倒戈,站到我这边来。”

“这样以后我和楚青再起矛盾的时候。谈夕就算不帮我,也至少不会站在我的敌对面。”

“你这个思路,的确是阴暗,但合情合理呀。”谈溪云细听了一遍,觉得黛黛没错。

颜黛哭笑不得,“所以我在签那批小孩儿进来的时候,就明确跟他们说了,要我给资源捧他们,除了他们要具备一些基本的业务能力之外,就是要帮我去色诱谈夕,谁能让谈夕看上他,我就会重点捧谁。”

很赤裸的利益交换,每个人都阴暗得明明白白。

谈溪云不知道怎么评价,但他知道,不管颜黛做什么决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都还是会无条件站她。

哪怕她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女人。

“这就是你自己觉得你自己阴暗的地方吗?我觉得还好。”

“不不不,阴暗是需要光明衬托的。”

颜黛晃了晃手上空了一半的酒瓶,“你知道今天我在录节目的时候,和黄生跟他的新艺人起了冲突,是颜尘保护了我。”

“就是我打算用来色诱谈夕的那个小孩儿。”

“他后来跟我说,他很感激我,因为是我跟乡村学校设立了艺术基金会,让他有机会接近梦想,去学艺术,考进艺术学院。”

“你听听,多好一小孩儿。”

“我用人家的前途做软肋,威胁人家为我去色诱我的敌人,人家却只想着感激我,还说要心甘情愿地做我的棋子。我凭什么呀?我凭什么让人家觉得我值得呀?”

颜黛似乎有些酒意上头,说出的话越发语无伦次。

“谈溪云,我觉得我好像不再是过去那个纯粹的颜黛了,因为傅闻州,因为黄生,我在变成和他们一样耍心机和手段的人。”

“我觉得我也是。”

谈溪云和颜黛碰了一杯,然后相视一笑。

“我们俩可真是一对虚伪的夫妻,做了坏事,又一起在这里虚伪的反省,但是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我估计我们俩依然会做坏事,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说对不对?”

“对。”

月光下,他们俩把自己的行为剖析的彻彻底底,一会儿自我肯定,一会儿自我否定,直到酒瓶彻底见底,他们俩回了房间去休息。

第二天,傅氏大楼底下有人去闹事

有一家人穿着素白,拉着横幅,找了一只过来的丧葬队,在傅氏大楼底下吹拉弹唱。

“傅氏集团傅闻州利用我儿犯罪,还我儿子命来!”

“傅氏集团总裁杀我儿灭口,只因我儿要去自首!”

呼喊声震耳欲聋,传得老远。

谈溪云开始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让假齐远的家人找傅氏去闹。

他当时是这么劝的,成功了,让傅闻州偿命,失败了,让傅闻州赔钱。

他们家已经没有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经济收益的顶梁柱了,那么以后这个家靠谁养?

他们已经富人生活过惯了,不可能再回到一件简朴的生活环境里,既然是傅闻州把假齐远害成这样的,那他们以后全家的经济支出,就得由傅氏集团出。

假齐远的母亲被说动,很快就采取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