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12与火同行(四,一万一)

第二,就算盾牌挡得住,我也不一定承受得住一名阿斯塔特的力量

只一瞬间,我就意识到我必须放手一搏。

诡异的是,他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竟然没有立即进攻。

我没时间管这些事,只能全神贯注在我新获得的那种能力上——跳动的生机勃勃的火焰在我眼中的世界里到处都是,但它们没有一团靠近那个巨人,这也是为何我能先赛拉诺一步发现他存在的最大原因。

我凝视着它们,持斧的左手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难言炽热,它们中已经有一些回应了我

但只是这样恐怕还不够,于是我咬着牙,触碰了我视野中的全部火焰。

它们立刻蜂拥而至,尽入我身。

我的心脏最先开始燃烧,没有疼痛,没有异样的灼烧感。我的思维紧随其后升至更高之地,夜曲星那闻名于世的试炼之时的末日景象如流水一般从我眼前奔流而过。

天崩地裂,山移海啸,辐射尘和飓风结为挚友,一同行动,旨在为破碎大地上的人们带去更多苦难,而他们没有屈服。这些有生以来便活在这恐怖世界中的人在灾难中艰难地求生,在灾难后重建家园。

他们和自己锻炉中的钢铁并无区别,融于烈火,铸于铁砧

我也要投身进入这火中。

夜曲星之魂在我耳边咆哮起来。

“你已得到承认,火裔!”她说,声音庞大、杂乱,如以上种种灾难尽数来临。

她所言不假。

下一个瞬间,我回到了现实世界。超自然的火焰在我身上熊熊燃烧,近乎纯白,炽热无比。

我脚下与周遭的岩石逐渐软化了下来,它们本就是死亡火山的熔岩冷却后的产物,如今正一点点地复归为它们最狂暴的形态

我握紧斧头与盾牌,冲向那个巨人。它们已在火中变为橙红色,我甚至还听见机魂欣喜的吼叫。

但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冲向他时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尽管我知道这并不代表我能够与他为敌,但最起码也能为赛拉诺争取到一点时间吧?以我和她之间的默契,这种事甚至不需要沟通

我那时的思绪就停在这里。

然后呢?

我低下头,看见一把巨剑将我穿胸而过。

现在你大概能明白了,我为什么需要祂。

我回头看向赛拉诺,她正低着头准备法术,大概并不知道我在看她。

这很好,因为将死之人的脸是很丑的。我已经很丑了,就别在这种时候在这方面添砖加瓦了

我在心中念出祂的名讳。

黑焰燃起。

——

就算低着头,赛拉诺·范·德尔莱夫也知道,她的爱人已被那把剑刺穿了。

她听得出利刃入体的声音,她对此太熟悉了。

但是,没有悲伤,来不及悲伤,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她已经认出了那个拦路者是谁——艾泽凯尔·阿巴顿,或者说艾泽凯尔·阿巴顿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所谓的形象。

泰拉战争被发掘出的历史以及亲历者讲述的细节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她的脑海中,始终不曾松动,她明白他究竟是什么。

而既然他在这里,那就证明卡里尔·洛哈尔斯的猜测成真了,夜曲星各地即将爆发的所谓叛乱不过只是个幌子,是战争计谋中稀松平常却极为好用的障眼法的一种,又称为佯攻。

但也有更高阶的用法,比如阳谋。

卡里尔·洛哈尔斯在多数人和少数人前永远会试图二者皆救,除非他没得选。为此他自己前往了赫西奥德,将从那里开始将七大巨城内的所有非人之物尽数戮绝

然后他让赛拉诺、黑貂与康斯坦丁·瓦尔多一起来此,协助伏尔甘应对可能的威胁——他们只需要拖住一会,便能等到大审判官的支援,他的速度是无需质疑的。

问题在于,无论是他,还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艾泽凯尔·阿巴顿会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帮手。

那东西。

赛拉诺·范·德尔莱夫想起它黄澄澄的眼睛,压抑住作呕的冲动,尽量保持着双手的平稳,准备起了法术。

她起码要保持专心三十秒,才能聚集起足够的灵能来呼唤出一把归属荒原的利刃

审判官的身份让她能够握持这种武器不超过五分钟的时间,一旦越过界限,那么仇恨的螺旋便将自她开始播撒。

苛刻的条件带来的是强大的力量,赛拉诺早已用它们真正意义上的杀死过不只一头强大的恶魔,她相信艾泽凯尔·阿巴顿也难逃其锋刃,哪怕他身上其实没有半点属于混沌的邪恶。

但她失败了。

赛拉诺·范·德尔莱夫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忽然出现的高涨的晦暗怒焰,竟感到头脑一片空白。

自然而然的,她尚未准备好的法术就此失效,灵能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从双手指尖迸射而出,射向地面,激起岩浆的愤怒——但她仅仅只呆愣了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就立刻开始准备驱逐法术。

她明白应该如何放逐一头归属于荒原的恶魔,但伦塔尔·黑貂真的有能力升魔吗?

他不是信徒,仅仅只是对那位神祇有一定的了解,并不知晓更多

万千思绪划过脑海,最终定格于一句话。

【心怀仇怨者可踏上祭坛,任何祭坛皆可,祂理解。若已彻底下定决心,那祂便会仅此一次做出回应。怒焰将烧灼汝身,从此以后,形神俱灭。汝仇便是祂仇,汝恨便是祂恨。】

形神俱灭

不,不对。

审判官马上意识到了这句话的重点——祭坛。

死亡火山是座祭坛?

她难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气,再次感到了呕吐的冲动。

她还想将其压抑下去,但这一次,她的身体没有再百分百地遵从,而是致以了强烈的反抗。

几秒钟后,她一把扯下呼吸面罩,将昨夜吃的些许食物全部吐了出来。恶心的气味在唇齿间蔓延,喉头感到灼烧般的苦痛,审判官感到一阵奇耻大辱。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没办法凭借自己的意志来掌控自己的身体

可现在她已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再次准备起法术——和一头真正的属于复仇领域的恶魔比起来,哪怕是正在和康斯坦丁·瓦尔多战斗的那东西,以及艾泽凯尔·阿巴顿,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威胁了。

她不知道黑貂发了什么誓,但想来应该和杀死它们有关,因此一旦他完成誓言,她就要立刻送他走。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思考这些事时已经泪流满面。

怒焰所形成的火墙后传来一阵强烈的钢铁碰撞声,以及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

赛拉诺紧盯着那里,身后也传来越发清晰的另一场战斗的声响,康斯坦丁·瓦尔多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与那东西不停地战斗

她知道它是什么。

在不久的将来,一个名为卡西多里乌斯·德尔库纳斯的年轻人将会投身进入到针对破碎泰拉的永无止境的探索工作中去。随后,他会与范克里夫同行。

他们成为了信使,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人类历史最初的开端,只为了寻找每个时代都存在的那一点光芒。

他们成功了,将一枚宝石从过去带往了泰拉,卡西多里乌斯·德尔库纳斯将它亲手交给了帝皇。

但人类的历史中并非只有光辉的一面。

实际上,在多数时代,黑暗与死亡才是最常见的事——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异族攻破城门,四处杀戮、掠夺、奸淫、破坏;远见卓识之士被教徒迫害致死;试图守卫国家的将军被背叛,连全尸都剩不下

而卡西多里乌斯与范克里夫必须借助亚空间才能完成那伟业。

因此,一个与他们的事迹、他们所收集之物有着截然相反的本质,一个代表着人类过往中所有邪恶的怪物,就在他们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于混沌海内部悄然诞生。

它没有名字,因为邪恶本就不需要名字。

它是无理由的恶,是人类这一种族对自身、对他人、乃至对世界能够怀有的最恐怖的恶意,它生来就是为了破灭光明

因此它无法被杀死,除非人类也一同被毁灭。

恶行如今仍在,恶意此刻仍存,人类依旧紧紧地握着它。

赛拉诺闭上双眼,静静地听。她想听见的声音是艾泽凯尔·阿巴顿的惨叫声,但她心里明白,此事可能性不大。

她必须做点什么了。

思考,赛拉诺·范·德尔莱夫,思考。

首先要考虑的是什么?是那得到了阿巴顿身体与名字的东西最想要的东西。

他来了死亡火山,因此这个答案恐怕无需再去多想。只是,就算不提康斯坦丁·瓦尔多,他也绝无可能胜过火龙之主。

那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在物质界中度过了一万年时光的基因原体,其力量恐怕早已升至顶峰

他想干什么?

一道灵光闪过。

是的。审判官咬紧牙齿。她想到了。

要得到火龙之主于自己心中所铸的荷鲁斯·卢佩卡尔当然很困难,但若是另一个呢?

那个因一些人的愚蠢与虔诚而在亚空间内诞生的实体,那个真的以为自己是昔日牧狼神的存在

审判庭追踪它的痕迹已经很久了,久到足以摸清一些规律,以及它现在的状态——这个实体有着强烈的想要复活的愿望,但仅凭它自身的力量,是完全不足以做到这件事的。

刚好,物质界中存在着另一个荷鲁斯·卢佩卡尔,一个远比它要更为受到帷幕欢迎的。

它会不自知地被他所吸引,这件事已经得到证实了。它的过去几次现身,其地点正在一点点地向着夜曲星靠近。

按照那个已被毁灭的教派的计划来看,,也就是符合双重圣数的第十三次出现,它就会在夜曲星上现身。

但现在是二十五年前的时间,现在是

赛拉诺的思绪被一阵异常的声响所打断了,她立刻抬头看向那片火幕,面前却传来一阵滚烫的风。一具仍然冒着高温的尸骸从火幕后倒飞而出,落在她身前,斧头已经不见影踪,盾牌却仍死死地握在手里,只是已经残破至极。

艾泽凯尔·阿巴顿大步走出火幕,表情仍然平静。

“太弱了。”他如是评价。“哪怕是复仇这样一种不计后果的力量,也不能帮助他那孱弱的灵魂战胜我但是勇气可嘉。形魂俱灭这种结局,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接受的,审判官,你有个不错的仆人。”

赛拉诺站起身来,将视线从那具尸骸上移走了。

她再次举枪,但是这一次,阿巴顿没有再给机会。

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去理会那些子弹,只是一步来到赛拉诺面前,挥手打掉武器,再捏着她的脖颈将她提起,随后侧耳倾听。数秒后,一抹微笑自他面上诞生。

“你知道胚胎的心脏会在母亲怀孕的第四周后就成型并开始跳动吗?”

他忽然问道,提起了一个与现在的话题根本不相关的事。赛拉诺理也不理,只是反手放出积蓄好的灵能冲击。

阿巴顿结结实实地吃下了这一击,胸甲凹陷下去,鼻血也迅速淌出,但他没有松手,面上的笑容甚至愈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