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工费怎么算?”
——
伊斯坎达尔·卡杨后退了几步,对一个满面泪痕的女人点了点头。
“最多三天,他就会好起来。”他语带警告地对女人说。“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你丈夫之所以没像其他人一样被撕成碎片,仅仅只是因为他运气好而已。”
“所以,你最好告诉他转行干别的事像其他人一样,做个向导,带人去沙漠里那些还算安全的地方逛一逛。最近几年努凯里亚的观光客一直很多,这是个很有前途的行业,至少比他现在干的事情要好,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女人连连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她被太阳与劳作仔细摧残过后的皮肤在泪水的作用下显得愈发苍老,她的丈夫也同样如此。
那名为隆罗尔的男人明明才二十出头,看上去却已有四十来岁般的年纪,紧闭的眼角满是皱纹,鬓角已生白发。
他从事的是一门古老的行业——猎人,专门猎杀红兽的猎人。
何谓红兽?好吧,这就要追溯到努凯里亚还是由高骑兵们统治的蛮荒年代了。简而言之,红兽是一种实验室生物,是基因改造和不停地配种选育出来的怪物。
高骑兵们满怀热情地设计了它们,然后马上把它们扔进了角斗场里,与被抓来的奴隶们战斗他们灭亡之后,大量的红兽被放归山林,时至今日,它们已演化出了多个亚种。
比如北方山林中的那些,有着更长的爪子与变了颜色的皮毛。又比如隆罗尔所居住的这片沙漠中的红兽们,它们体型较小,移动迅速,却仍然是非常危险的怪物。
在通常情况下,红兽不会与人类有交际,它们已经与各自的栖息地建立了良好的循环关系,而这并不妨碍求财的人们主动前去找寻它们。
可惜,他们半个子也拿不到,能得到的东西只有死亡。卡杨如此想道,双眉仍然紧皱。
他从腰间布袋中掏出一大把药草递给了女人,又细心交代了一番它们的用法,然后便推门离去,对女人递来的帝国币视若无物。他戴着兜帽,走在这小小的村落里,每个村民都对他致以问候
在他们眼中,卡杨是个性情古怪、身材高大却非常有能耐的医生。他离群索居在村落北方的一片岩石上,每个月都会来村里一趟,购买生活物资。
当然,这只是他想让他们看到的而已。
障眼法罢了,就算不用灵能,伊斯坎达尔·卡杨也有非常多的办法达成他的目的。
他离开村子,赤脚踩在滚烫的沙子上,头顶烈日,朝着如今暂息之地缓缓前行,右手提着一个布袋,里面装满了水与食物——以阿斯塔特的体质来说,就算他真的要进食,这些物资只能算杯水车薪。
但是,对于一个正处于青春年华,且身体健康、强壮的年轻人来说,这些食物可就是必需之物了。
卡杨像是散步一样回到那片岩石之间,它们瘦骨嶙峋地站在荒芜的黄沙里,每当风吹过,就发出呜呜的回响。
岩石的最深处有一座沙砖房,被某种力量塑造而起。此刻,它的门正大开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抱着手靠在门边。
她的名字是卢LS林,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灵能者。
“给,你的补给。”
卡杨将布袋递给她,卢拉以双手接过,扛在了肩上,看不出半点吃力。她点点头,转身便扛着这袋物资进去了,却又很快便走了出来。那布袋已经消失无踪,多出之物乃是一块黑色的数据板,厚重且巨大。
卡杨叹着气伸手接过它,顺手拉过一把被摆放在门边的椅子,径直坐下,随后问道:“他打了几次?”
“十次。”卢LS林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您没在预定时间向他回话,因此——”
“——他就打了整整十次?”卡杨挑起眉。“五分钟一次,是吗?好吧,锲而不舍,相当符合我对战犬们的固有认知。”
灵能者为这句话而皱了皱眉,卡杨头也不抬地将这个小动作完全捕捉,手却一点不慢,直接解锁了数据板,给那位一直在呼叫他的战争猎犬战团现任智库馆长回拨了通讯。
仅数秒过后,对方便立刻接起。
“下午好啊,埃斯佩尔兄弟。”卡杨用一种惬意又舒适的语气发出问候。“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在等待您给我回话。”智库馆长生硬地说。“您还记得吗?今日是我们每周必行一次的会议时间。”
“哎呀,我当然记得。”卡杨连连点头,丝毫不顾对方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我只是给你派到我这儿来的探子去买她赖以生存的水源和食物去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语气转而变得非常市侩:“你看,我用的还是我自己的钱呢,你不打算给我报销一下吗?”
通讯那头传来某种沉重的深呼吸。
“或者把她喊回去。”卡杨接着说道,甚至还对正在一边旁听的探子露齿一笑。“我更习惯一个人独处。”
“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伊斯坎达尔·卡杨大人。您愿意来到努凯里亚进行学术研究,我深感荣幸。但是,您一来不愿与我们进行交流,二来也不愿意透露您到底在研究什么.”
“出于战团内部条令,以及我身为智库馆长的职责,我必须派遣一人到您身边,来确保您的安全。这一点,我们是谈好的,不是吗?”
是啊,是啊
卡杨烦躁地抬手挠了挠脸颊——这一切当然是谈好的,只可惜他一开始就根本不想谈。
他原本隐藏得非常好,战犬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已在这里待了快有一整个世纪。
若非那次他为了让一个命不该绝的凡人重新健康起来而冒险在那处洞窟之外使用了灵能,战犬们甚至依然不会发现他的踪迹。
“卡杨大人?”
“我听着呢,埃斯佩尔兄弟,而且我也记得我们当时是怎么谈话的.你带着整整一百个战犬从天而降砸在了我面前,还记得吗?我怎么可能忘记这样惊人的一幕呢?”
“事态急迫,我不得不行非常之策。”智库馆长非常平静地说道,对卡杨话中的讽刺毫不在乎。“总之,您发泄够了吗?我们可以进行例会的正式事项了吗?”
死眼学会的大导师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也的确没再说什么。
在接下来的三分钟时间内,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过通讯频道完成了这次的例行会议。
听着严肃,说起来其实倒也简单,不过只是几句问询而已,比如可有召唤亚空间生物?可有绘制法阵?
卡杨一概只说没有,他心里当然清楚自己没有,但埃斯佩尔到底信不信呢?这就是另一码事了。
他大概是不信的,除非作为监视者的卢LS林也完成她的每周一次例行汇报,战犬智库馆长那珍贵的信任才会被短暂地交予给卡杨。
我还真是混得凄惨。他在心里暗自发笑。不过,起码比某个和野狼们待在一起的混蛋要好得多
他八成都被腌入味了!
想到这里,卡杨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神情被一旁的卢LS林错误且理所应当地以为成了他在不满,监视者再次皱起眉,几经犹豫以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大人。”
“嗯?”卡杨心不在焉地抛出一个单音节。
“您是位闻名银河的强大灵能者,对吗?”
卡杨耸耸肩,没有否认。
“而且,据我所知,您还是死眼学派的大导师,《灵能者职责细究》的主编,提兹卡之狼”
“你到底想说什么?”卡杨变换坐姿,十分愉快地看向卢拉。“用这些我早就不需要的名头恭维我吗?”
“不。”监视者平静地摇摇头。“我只是想说,您好歹也是个大人物,请有点大人物的样子,算我拜托您了。”
说完,她便拿过卡杨手中的数据板,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他一人坐在外面,神情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