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次重启。
大罗们终于老实了下来。
不老实也不行。
先不说那概念层面上的“断腿”之伤依旧无解,单就是魔祖那句“三日之后,毁灭一切”的最后通牒,就足以让所有自诩超凡的存在陷入最深沉的无力。
作减?做不到。
战斗?打不过。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为今之计,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倚仗星宝的力量,与魔祖周旋,在这看似注定的毁灭中,寻求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毕竟,轮回重启的只是“人间界”,而非整个墟界。
即便大罗们能不断延缓自身所处时空的流速,魔祖那“三日”的倒计时,也终将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无可阻挡地降临。
但!
大罗们手中,并非全无底牌。
——西行团队的记忆,便是他们所能操纵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变量。
……
人间界,某处被重重阵法隐匿的洞天福地。
以天道鸿钧为首,幸存的大罗们再次聚首,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暂且搁置作减之念。”
天道的声音依旧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打破了死寂。
“当下首要,乃是如何在魔祖之力下存续。”
准提苦笑一声,脸上再无平日里的悲悯宝相,只剩疲惫与颓唐,
“除倚仗那少女之外,还有何法?”
在场绝大多数大罗,心中皆是如此想法。
天道却缓缓摇头,旋即,祂抬手于虚空中一抓——一本封面幽黑、散发着难以言喻秩序波动的厚重典籍,凭空浮现。
书封之上,以大道符文铭刻着四个古拙字样——
「天界·自在天」
众大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惊疑不定。
他们能感受到那书中蕴藏的、近乎本源的规则气息,却无人识得此物。
“此乃何物?”太清圣人率先蹙眉发问,道心通明,让他隐隐感知到此书与维系墟界运转的某种底层秩序密切相关。
天道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淡,
“此物名为「界定之书」。”
“乃沉睡那一位亲手所著,其全称为——「纪元界定之书」。”
“此刻,它亦可称为「六道界定神器」之一。”
“界定之书?”元始天尊眼中闪过精光,“其上既名‘天界’,莫非……”
“然也。”天道颔首,“此书共有七本,分别对应洪荒根基之六道,以及统御一切的‘混沌’。”
不等众大罗消化这个信息,性急的准提便追问,“此物可解我等眼下厄难?”
这也是所有大罗最关心的问题。
天道再次点头,语气依旧毫无起伏,
“此七书,记载并一定程度上界定着其所象征‘道’的一切信息、历史、乃至衍生出的神技威能。”
“「天界书」,此刻在我手中。”
“「恶鬼书」,为女儿国那位国师所掌控。”
“「万灵书」,执于万灵界幻灵姬停云之手。”
“「修罗书」,下落不明,然据气息感应,似落入某位深渊‘大魔’掌握。”
“「地狱书」,为死境之主所有,现阶段由其麾下一位名唤‘青雀’的女子代为执掌。”
“「混沌书」,则在一尊身份未知、游离于诸界之外的大罗手中。”
“而最后的人界书……”
天道刻意停顿,环视了一圈屏息凝神的众大罗,才缓缓吐出答案,
“在星手中。”
大罗们闻言,面面相觑,仍是不解其意。
一位脾气火爆的大罗忍不住低吼,“鸿钧!休再卖关子!若有法门,速速道来!吾等已无暇陪你猜谜!”
天道并未动怒,只是平静解释,
“方法说来简单。”
“「天界书」身为六道界定神器之首,其权能可干涉、覆盖乃至篡改其余界定之书所记录的历史与规则。”
“我等只需合力,将历史扭曲至对我等有利之方向,并将此被篡改之‘真实’,通过「天界书」覆盖烙印入星所持有的「人界书」中。”
“待她日后翻阅人界书,其所见之‘过去’,便是我等编织之历史。她自然会依据此书信息,将魔祖视为必须铲除之死敌。”
“如此,魔祖之威胁,自可借她之手化解。”
“若操作得当,或许……连‘作减’之最终目的,亦可借此达成。”
众大罗闻言,眼中终于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开始窃窃私语,推演此计可行性。
然而,太清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此法或可解未来之厄,然当下!魔祖三日之限迫在眉睫!我等首要,乃是如何活过这三日!”
“大兄说的没错,这才是我等应放眼之事!”元始也跟着附和。
虽这般言说,但太清、元始等心底却没有太多复杂心思。
若最终真是被那位“母亲”所杀,偿还因果,祂们亦无怨愤。
但若有一线生机,自然还是活着更好。
“愚蠢。”天道突然冷声开口,“让星与魔祖未来对立,仅为达成最终目的之一重保险。”
“而眼下……”
祂话音一转,
“那取经众人的记忆,此刻皆被镇压于太清你的太极图之下。”
“换言之,取经团队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等掌控之中。”
“我等只需让取经团队‘亲眼目睹’人间惨状,让他们‘亲身经历’恶鬼肆虐之痛楚,他们自会明白,那高踞天外、散播绝望的魔祖,才是万恶之源!”
“届时,无需我等强行推动,取经团队自会与魔祖不死不休!”
“有星为首,替我等与魔祖鏖战,我等生存之危,自解。”
“我等唯一需额外处理者,便是那位名唤卡芙卡的女子,需防止她向星透露真相。”
“此计妙啊!”有大罗眼前一亮,开口赞叹。
“只需付出些许生灵,便可解得此厄!鸿钧,你不负秩序之名!”准提也笑着说道。
其他大罗得颓势也都一扫而空,脸上重新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笑意。
唯独通天眯着眼盯着天道,此刻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鸿钧,你方才言,欲让取经团队见得人间惨状。”
“却不知,是何等惨状?”
天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自是恶鬼当道,妖魔横行,仙佛凋零,生灵涂炭之象。”
“唯有如此,方能激其义愤。”
通天紧接着追问,语气加重,“那贫道麾下截教万仙,又当如何?”
天道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皱眉看向通天,
“此等境地,你竟还只顾念你那道统?”
“通天,你是否清醒?”
“贫道问,”通天的聲音陡然拔高,“贫道之截教万仙,当如何?!”
天道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冰冷回应,“自是那‘凋零仙佛’的一部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哈……哈哈!”通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声中却带着无尽的嘲讽,
“好一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为求存,便需以贫道徒子徒孙之性命为饵,编织此等惨剧……”
祂猛地转身,不再看天道与两位兄长,只留下斩钉截铁的一句话,
“那贫道,不如现在就死在母亲手中!”
“通天!你!”天道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周身秩序之力都因震怒而微微波动。
太清见状,亦是蹙眉,“通天,莫要任性妄为!存续之道,岂能因小失大?”
元始也沉声接话,“活着,方有未来,方能延续道统。”
“渡过此劫,即便门下弟子尽殁,以你我之能,未必不可于未来岁月中将其一一复苏。”
通天教主豁然转身,目光扫过太清元始,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哀伤,但最终,他并未出言反驳两位兄长,只是缓缓地、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道不同。”
语毕,竟是毫不留恋,化作一道凌厉剑光,径直斩开洞天壁垒,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下众大罗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出手阻拦。
值此存亡之际,内讧实属不智,虽觉通天顽固,却也只能由他去。
计划,终究还是在一片沉默中,被默认了下来。
……
与此同时。
世界树下。
切换为魔祖人格的三月七,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于被禁锢的卡芙卡面前。
她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去看卡芙卡的眼神,直接抬手,一指点向其眉心!
搜魂之术,发动!
属于星核猎手卡芙卡的记忆洪流,包括降临墟界后的——五庄观的道途、人间界的见闻、真实心茧中的三重试炼、创世演武场的失败与明悟……此生此世的种种经历、情感、秘密,如同被迫敞开的书卷,毫无保留地被魔祖的意志强行翻阅、感知。
下一瞬间,魔祖那一直古井无波、唯有死寂漠然的脸上,骤然笼罩上一层骇人的阴霾!
她看到了那个她最不愿见到、恨意最为浓烈的身影——
女儿国的国师,周牧!
“呃……”卡芙卡承受着搜魂的巨大痛苦,却仍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艰难开口,
“魔祖……我们……并非敌人……”
“呵……”魔祖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指尖的力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汹涌,
“过去或许不是。”
“但现在,是了。”
“你既接受了他的‘馈赠’,承了他的‘因’,便别怪我心狠,来收这份‘果’!”
话音未落,源自色孽权柄、却被魔祖意志彻底扭曲污染的“欲望”神权,伴随着最本源的欲望之力,自其指尖疯狂涌出,灌入卡芙卡的神魂深处!
她在加固卡芙卡身上封印的同时,更将一道极致扭曲的“极乐”烙印,深深种入其灵魂核心!
“沉沦吧,卡芙卡……”
“屈服于感官,屈服于极乐……”
“然后,成为我最锋利的刃……”
“让我那‘好同伴’,也好好品尝一下……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
话音刚落,卡芙卡双眸瞬间失去焦距,意识被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超越一切生理与心理极限的“快感”所彻底淹没、吞噬。
那并非享受,而是最残酷的刑罚,是灵魂被强行拽入无边欢愉地狱的极致折磨!
她已听不见任何声音,感知不到任何外物,彻底沦为了欲望的囚徒。
……
另一边,人间界。
正试图向取经团队揭露真相的卡芙卡意志化身,猛地发出一声闷哼!
随即,这缕意志甚至连一丝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在瞬间剧烈波动,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大罗们:“???”
祂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
“发…发生了什么?”有大罗茫然四顾。
“卡芙卡的意志波动……消失了?”另一位大罗难以置信地感应着。
“莫非是魔祖做了什么?”准提猜测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侥幸。
“不论如何……此障已除!”太清缓缓道,虽觉蹊跷,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众大罗虽心下疑惑,但卡芙卡这个最大的“变数”莫名消失,终究让祂们松了口气,计划得以顺利推进。
后续的发展,似乎又与过往无数次的轮回轨迹重叠。
取经团队再次踏上征途,按部就班地经历着“磨难”。
而这一次,大罗们不再仅仅是旁观,而是开始暗中疯狂“布置场景”。
祂们或驱使麾下妖魔,或暗中引导怨气,让人间界更多地方化作焦土,妖魔肆虐之景远胜以往。
祂们或施加禁制,或暗中削弱,令那些尚存幸理的仙佛宗门力量大减,难以有效对抗“恶鬼”。
祂们精心编织着线索,将一切苦难的矛头,隐隐指向那高踞天外、散播绝望的身影!
而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取经团队,在抽丝剥茧的过程中,似乎也渐渐“发现”了这一切的“真相”,找到了那个所谓的“万恶之源”——
魔祖!
就在大罗们暗自欣喜,以为取经团队将义愤填膺,想方设法誓要除掉魔祖这个“祸世根源”之时……
意想不到的变量,再次发生了。
景元,异常坚定地,又一次偏离了“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