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
众人：“？”
“你……你说死境在哪？”三月七用力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周牧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没听错。就是字面意思。”
“母亲是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是混沌原初的子宫，黑暗丰穰的化身。”
“她的身体构造，本就是宇宙中最适合‘孕育’与‘转化’的完美之地。”
“对于真灵而言，她的胃袋，就是最佳的温床与归宿，能在混沌中保持其本质不昧，等待下一次的‘新生’。”
“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母亲便主动将原本存在于物质位面的、功能相对原始粗糙的‘死境’，在概念层面，用自己的胃袋进行了替换。”
停云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那些传说中打破死境、强行复生归来的大罗……”
“哦，那个啊。”周牧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是咱妈嫌弃祂们在她‘胃里’还不安分，总是‘动来动去’影响消化效率，觉得太烦了，所以干脆‘放’了祂们一条生路，让祂们滚蛋了。”
停云：“……”
三月七：“……”
这理由……还真是简单粗暴又符合母亲那随性至极的性格呢！
停云想起曾经见过的一幕。
莎布在众目睽睽之下，掀起衣角，露出平坦光滑的小腹，然后随手划开个口子，就把自己心爱的、装满各种奇怪小玩意儿的化妆盒，“塞”进了胃袋里……
那是莎布独特的「储物方式」。
既然是“储物”的地方，肯定不能让里面的“东西”破坏内部环境。
所以把不安分的“垃圾”丢出去，似乎也……合情合理？
“算了，不提这些了。”周牧摆摆手，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操作界面，语气带着一丝期待，
“接下来的剧本，是奥托在布置。”
“正好，我要看看这个聪明绝顶的家伙，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三月七和停云闻言，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奥托的“惊喜”，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心脏考验。
但既然是自家男人的想法，她们也只能按下疑虑，默默关注。
视角开始流转，画面切换。
……
……
……
「取尽大乘劫未消，裂魂分与四徒牢。」
「金身虽易禅心在，犹照西行路一条。」
玄奘裂魂护徒，金身空置灵山。
被替换的仙佛们，终于撕下了最后的伪装。
被替换的大天尊妄图借佛教东传之势，进一步削弱、制衡本土道教势力，巩固自己通过“剥魂箓”窃取的统治。
被替换的如来则野心勃勃，欲将灵山教义传遍三界每一个角落，建立起绝对的思想统治，收割无穷信仰。
悟空冷眼旁观，心如明镜。
他逐渐洞悉了祂们真正的图谋——
祂们想要的，是让「因果」的丝线彻底笼罩三界！
让世间万物的生灭、凡人的命运轨迹、历史的每一个转折，乃至生灵的每一个念头，都变成祂们可以随意编织、操控的玩物！
祂们会故意制造苦难，用绝望培育出最狂热的信仰，再用这信仰去操控众生的自由意志。
而这一切的终极目的，就是将某位大罗自身背负的、源自开天辟地以来的庞大因果、业力与存在负担，如同倾倒垃圾一般，层层转嫁给这些被祂们操控的仙佛和芸芸众生！
这是一场由数位大罗共同谋划的、以整个纪元文明为棋盘的「做减求空」之局！
众生，皆是祂们通往“超脱”之路的垫脚石与牺牲品！
但！
五百年的镇压，磨掉了悟空毛躁的性子，却从未磨灭他那颗桀骜不屈、敢于捅破天的赤子之心！
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和聪明。
他没有选择立刻打上凌霄殿——那只会正中下怀，给祂们镇压“变量”的借口。
他第一时间悄然潜入灵山深处，找到了那端坐莲台、宝相庄严却眼神空洞的“旃檀功德佛”——那个顶着他师父皮囊的空壳。
他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试图呼唤那可能残存的意识，
“师父……醒醒！看看这灵山！看看这三界！这难道就是你追求的佛法吗？”
空壳缓缓转动佛珠，嘴唇开合，发出毫无波澜、如同预设程序般的声音，
“悟空，执念太深，终成心魔。”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兰因絮果，皆有定数。”
“且去吧。”
“定数……”悟空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刺痛狠狠扎进心窝！
这冰冷的宿命论，正是他最痛恨的枷锁！
它否定了抗争，否定了自由意志！
眼前这人，顶着师父的皮囊，说着最诛心的话。
悟空死死攥紧了金箍棒，指节发白。
他最终没有挥棒，也没有再说什么。
对着那空壳深深看了一眼，转身驾起筋斗云，消失在灵山的金光之外。
他不忍对这躯壳出手，更不忍对它说重话。
这终究是师父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
……
筋斗云翻腾，他找到了仅存的、未被替换的知己——显圣真君杨戬，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庆幸的是，两人神智清明，战力犹存。
不幸的是，两人皆身负职责，无法抽身帮助悟空去对抗那席卷三界的“新规”。
生灵总会在最无助时，下意识的找寻安全感。
心底烦躁、孤军奋战的悟空，不知不觉间，竟回到了方寸山，三星洞。
数百年光阴流逝，此地早已荒废破败，物是人非。
当年枝繁叶茂、结满仙桃的古树，如今只剩下枯死的枝桠，如绝望的枯骨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莲池干涸，只余龟裂的池底和几茎枯荷。
悟空背靠着枯死的桃树树干，缓缓坐下。
冰冷的触感透过毛发传来。脑海中，往昔的一幕幕如潮水般翻涌。
藿藿师姐抱着大尾巴，怯生生又关切的眼神。
桑博师兄那永远带着调侃坏笑的欠揍脸。
桂乃芬师姐在桃树下耍弄刀枪、火花四溅的精彩杂技。
佩拉师姐挥动魔杖，施展精妙空间魔法的专注。
克拉拉师姐温柔递来点心的笑容……
……
一切的一切，汇聚成喉间一声低沉的嘶吼，
“俺……不后悔！”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次打向凌霄宝殿！
但这次，他无比清醒。
大罗者，不可力敌，此一去，十死无生！
“师父——！”
猴子猛地站起身，对着那破败不堪、积满尘埃的讲经高台，深深一拜！
“这一遭去，许是真要魂飞魄散了。”
“您……保重！”
话音未落，筋斗云已裹挟着氤氲紫气翻涌至脚下。
然而，就在悟空足尖即将点上云头的刹那！
一声悠长、沧桑，仿佛穿透了万古时光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唉……”
下一瞬！天地凝固！风停云驻！连悟空抬起的脚都定格在半空！
破败的讲经台主位之上，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万千玄奥道韵凭空涌现，交织汇聚！一道身影由虚化实，负手而立！
黑袍如墨，黑瞳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黑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都透着岁月的沧桑与无上的威严！
其面容轮廓，赫然与菩提祖师一般无二，但气质却迥然不同，少了份仙风道骨，多了份洞悉世情的漠然与……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自在天界，周牧三人见此情形，瞬间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非常确定，周牧并未降临人间界！
这个以菩提祖师面貌出现的老者，绝非周牧本尊或其分身！
停云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是……奥托？！”
周牧点头，眼中最初的震惊迅速被浓厚的兴趣取代，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有趣……”
“我倒是要看看，奥托究竟在导演怎样一出戏！”
……
方寸山中。
时空静止的领域内，枯树逢春！干枯的枝桠瞬间抽出嫩绿新芽，绽放出灼灼桃花！干涸的莲池清泉涌动，碧叶舒展！破败的殿宇焕然一新，道韵流转！
整个三星洞，在刹那间恢复了昔日的仙家盛景！
悟空看着眼前这黑发黑瞳、气息却无比陌生的“师父”，感受着周围时光倒流般的奇迹，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化作一声带着委屈的呼唤，
“师父……”
老者看着猴子通红的眼眶和那毫不作伪的孺慕之情，眼底飞速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但他很快将这丝情绪压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冷静，
“你这猢狲，当真是愚蠢透顶。”
“你奥托师兄可曾教过你？若事不可为，当忍辱负重，保留有用之身，以待天时！”
“你这般飞蛾扑火，玉石俱焚，可对得起师兄昔日‘遇事多想想’的谆谆教诲？”
悟空被这毫不留情的斥责噎住，哽咽着摇头，“俺对不住师兄，更对不住师父……”
“但俺更不能看着凡人们被当成猪狗牛羊般肆意宰割操控！看着玄奘师父的金身被那等腌臜之物占据！”
“唉，你这猢狲。”老者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万事皆不谋定而后动，只凭一腔孤勇，匹夫之怒，焉能成事？空有热血，不过是莽夫所为，徒然送死罢了。”
悟空听出了这话语中潜藏的转机，黯淡的金眸瞬间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师父！您……您有办法？还请师父教我！”
奥托凝视着跪伏在地的猴子，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
最终，他抬手，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嗤啦——！
一道漆黑如墨、边缘流淌着粘稠暗红色光泽、散发出无尽痛苦、怨憎与贪婪气息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口，在悟空面前缓缓撕裂开来！
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扭曲的鬼影幢幢，听到令人心神摇曳的哀嚎与诅咒！
“此门之后，乃恶鬼盘踞之秽土，怨念戾气汇聚之渊薮。”
奥托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恶鬼道神技「缚心箓」便藏于此界本源之中。”
“欲解三界之困，或需借恶鬼之力。”
“然……”
他话锋一转，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告，目光如刀刺向悟空，
“此行凶险万分，恶鬼噬魂蚀骨只是等闲，更可能引动欲念焚身，被无尽怨念同化，最终神智泯灭，化作其中浑噩恶鬼一员，永世不得超生！”
“形神俱灭，就在顷刻之间！”
悟空抬头，望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缝，金眸中火焰燃烧，没有丝毫犹豫，
“师父！若能救苍生于水火，解三界于倒悬！莫说十死无生，便是百死千劫，俺老孙也闯了！”
话音未落，他身影化作一道金光，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漆黑的裂缝之中！
奥托假扮的老者，望着迅速弥合的空间裂缝，久久无言。
那双深邃的黑瞳中，复杂的光芒剧烈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消散在重新变得寂静的方寸山巅。
……
恶鬼界。
此地果如奥托所言，乃大凶绝地！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弥漫着腐蚀灵魂的毒瘴。
大地龟裂，流淌着灼热的脓血与污秽的泥沼。
无数形态扭曲、散发着滔天欲念的恶鬼在其中游荡、厮杀、吞噬、交合。
悟空身陷此间，如同黑夜中的火炬，瞬间吸引了无数贪婪凶戾的目光！
他依仗着强横的肉身和精湛的武艺，金箍棒舞得泼水不进，将扑上来的恶鬼尽数打杀！
然而，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更可怕的是，此地无处不在的怨念戾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护体清光，试图污染他的神魂！
他辗转腾挪，颠沛流离，经历了不知多少场惨烈的搏杀，身上伤痕累累，清光黯淡，却始终未能感知到一丝一毫所谓“恶鬼道神技”的气息！
就在悟空身心俱疲，清光即将被怨念彻底侵蚀殆尽之时！
一股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魔威，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整个恶鬼界的哀嚎诅咒之声都为之一窒！
一道被深邃魔气笼罩的身影，撕裂空间，出现在悟空面前！
正是被三月七托管操作的“魔祖”！
“哼！愚蠢的猴子！”
冰冷、沙哑，带着无尽恨意与毁灭气息的女声响起，直接穿透了悟空的识海，
“一身清气，与这恶鬼本源格格不入，竟妄想在此领悟恶鬼道神技？”
魔祖猩红的眼眸透过魔气，锁定悟空，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叫你来此地那人，其心可诛！”
“他根本就没指望你能领悟什么神技！他只想将你困死在这污秽之地，免得你出去白白送死，打乱某些人的计划罢了！”
悟空在见到魔祖真容的瞬间，金眸中本能地闪过一丝惊惧！
但惊惧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更深的无力与悲凉。
师父……真的是在骗他？只是为了困住他？
周牧三人通过观测感知到悟空心中那份对守护近乎固执的决心，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让这只桀骜的猴子一直被困在相对“安全”的恶鬼界，似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能保住性命。
但最终，周牧眼神一凝，拍板决定，
“计划不变，顺应奥托的剧本。”
“小三月，继续托管吧，让魔祖的意志……自由发挥！”
三月七咬咬牙，解除了对“魔祖”行为的强制干预。
“魔祖”此刻的核心意志，被设定为：复仇！
她要打死三清，杀尽所有背叛过她的大罗！
将六道轮回强行打散，还原成最初的洪荒本源！再将整个洪荒炼化，从中提炼出她逝去爱人残存的一丝真灵！
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当她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气息萎靡的悟空身上时，一个交易的想法在她心中形成。
“猴子！”魔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座欲以无上伟力侵蚀人间界壁垒，亲身降临，亲手打杀三清，清算旧账！”
“然，人间界乃六道核心，规则壁垒最为坚固，强行突破损耗巨大，且易被察觉。”
她猩红的魔瞳锁定悟空，
“你乃天地灵胎，身负人间界正果之位，你的位格、身份、乃至神魂本身，便是沟通人间界最完美的‘锚点’！”
“献出这一切，成为本座降临的坐标与基石！”
“作为交换……”魔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诱惑，
“本座允你，将那些饱受操控、沉沦苦海的凡人们，尽数接引至这恶鬼界！”
“本座会亲手改造此界，化为一方净土！让他们摆脱仙佛操控，以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再无饥馑病痛之苦！”
“如何？”
悟空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魔祖，又看向这片污秽绝望的恶鬼之土。
让凡人摆脱操控，获得新生……这不正是他拼死也想实现的愿望吗？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形神俱灭！
几乎没有犹豫，悟空咧嘴一笑，带着齐天大圣的狂放，
“好！这买卖，俺老孙做了！”
“但你要发誓！保那些凡人平安喜乐！”
“哼！不需要！本座可以先予你报酬！”魔祖冷哼一声。
话音刚落，在魔祖无上伟力的加持下，悟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