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黄泉,“黄泉小姐,之前的回溯中,有提到过他们在洪荒时期就有密切交集吗?”
黄泉摇了摇头,“没有明确提及。但……别忘了,牧的蜉蝣女身曾与蚊蚊在洪荒游历千万次轮回。或许……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与当时还处于‘新生’状态的三月七,有过我们所不知的纠葛?”
众人的疑惑在无声中蔓延。
而画面内的时间,在周牧与魔化三月七的相伴中,又飞速流逝了数个元会。
人间王朝兴替,商朝传至帝辛(纣王)时期。
……
此刻正值女娲圣诞之期前夕。
周牧与三月七隐匿了身形气息,如同两道幽灵,悄然潜伏在香火鼎盛的女娲祠外围。
他们的目光穿透层层建筑,锁定在祠堂中央那尊庄严肃穆的女娲神像上。
“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呀?”三月七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里的历史……从夏启家天下开始,不就已经被‘星期日’的薪火传承和你的意志锚定,固定下来了吗?”
“后面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演化就好了吧?”
周牧闻言,摸了摸下巴,目光依旧锁定着祠堂方向,“就这几天吧。不过临走前,我得先弄清楚一件事。”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冽,“我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敢在我母亲的祠堂里提淫词滥调,亵渎神像?”
“emm……”三月七学着周牧的样子也摸了摸下巴,粉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那要是……是商王自己做的呢?人皇嘛,总有点特立独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牧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人皇之所以能成为人皇,能凝聚人族气运愿力与洪荒大能周旋,其根基就在于星期日留下的那份‘薪火’愿力!那愿力代表着人族的自强、不屈、智慧与尊严!”
他看向三月七,“那份愿力会自发地排斥、甚至净化人皇心中的邪念与昏聩!”
“一个好色之徒,一个心术不正、只知享乐的废物,根本不可能获得人皇位格的认可!”
“更不可能承载那份源自遂人氏、凝聚了人族无数代先民信念的‘薪火’!”
三月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画面外的众人也陷入了沉思。
她们当然记得“原著”历史记载。
封神大劫的开启,正是源于商纣王帝辛在女娲宫进香时,见女娲圣像容貌端丽,陡起淫心,题写亵渎诗句。
女娲娘娘回宫后见诗大怒,遂派轩辕坟三妖惑乱君心,断送成汤江山。
但现在,结合周牧所言,拥有“薪火”愿力加持的人族共主,真的会做出如此无智且自取灭亡的举动吗?
答案是:会!
而且并非受人蛊惑!
画面中,帝辛的銮驾在万众跪拜中抵达女娲祠。
排场极大,旌旗蔽日,甲士如林,尽显人皇威严。
帝辛本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血与一种不怒自威的霸主气势。
他的勇武不逊于任何先王,智慧亦是不俗。
在祠官的主持下,帝辛先是毕恭毕敬地完成了繁复的祭祀礼仪,上香祷告,言辞恳切,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甚至就近期朝政中遇到的几个难题,在神像前侃侃而谈,言语间充满了对江山社稷的忧虑和励精图治的决心。
一切看起来都无比正常,甚至堪称明君典范。
然而,就在祭祀即将结束,帝辛准备转身离去之际,异变陡生!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尊栩栩如生的女娲圣像上,眼神却不再是虔诚和敬畏,而是……充满了审视、嘲弄,以及一种近乎挑衅的桀骜!
「这便是万民叩拜、世代尊崇的女娲?」
「不过是一堆泥土捏塑,涂抹了些许颜料,便要占据人间最鼎盛、最金贵的香火供奉?」
「……我大商历代先王,在此泥塑前跪拜了数百年,将其捧得比象征王权的九鼎还要尊崇——可它真能护佑我成汤社稷么?」
「祖父当年‘革囊射天’,以皮革盛血,仰天而射,以示对‘天’之不敬!结果呢?天未塌,地未裂!反倒是那些借着‘天谴’之名蠢蠢欲动、心怀叵测的诸侯方伯,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老实了不少!」
「我人族能披荆斩棘,拓土开疆三千里,铸九鼎以定九州乾坤,靠的是手中的刀剑弓矢,是流淌的热血与不屈的脊梁!不是靠这虚无缥缈的焚香祷告!」
「如今朝堂之上,微子启、比干那些人,整日捧着‘天命’、‘神意’当令箭,动辄以‘神意不可违’阻挠新政,掣肘王权!可他们心里真正装的,是他们封地的赋税钱粮!是他们世袭罔替的爵位权柄!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宗族利益!」
「这泥塑若真有灵,有眼,该好好看看!究竟是谁在蛀空我大商的根基!」
帝辛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扫过身后战战兢兢、捧着笔墨的史官,忽然扬声,声音洪亮而充满压迫感,
“取笔墨来!”
史官慌忙呈上蘸饱浓墨的御笔。帝辛执笔在手,目光再次落向那尊悲悯俯视众生的女娲神像,眼底翻涌着孤注一掷的狠戾与决绝。
「他们说我是‘天子’!可这天,究竟是谁的天?是这泥塑木偶的,还是我帝辛的?!」
「想用‘天子’二字来框住人皇之位?来侮辱人皇的威严?!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今日!我就在这供奉你的祠堂里,题诗几句!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神明’,敢不敢降下九天雷火劈了我帝辛!」
「——若不敢!从今往后,这人间、这大商的规矩,就得按我帝辛的意思来!神权?让它见鬼去吧!」
笔锋如刀,饱蘸浓墨,狠狠落在铺开的绢帛之上!字迹张扬狂放,力透纸背!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娶回长乐侍君王。”
最后一笔落下,帝辛将御笔重重掷于案上看着绢帛上那墨迹淋漓、充满狎昵与亵渎的诗句,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看见了么?!你若真有灵,便显个真身,下得凡来,与我帝辛当面理论!”
“若终究只是一尊不会言语、不会动弹的泥巴胎……”
帝辛笑声骤停,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扫视着祠堂内外噤若寒蝉的百官与侍卫,一字一句,如同宣告,
“……那这笼罩在大商头顶数百年的神权枷锁,就该由我帝辛……亲手砸碎了!”
帝辛豁然转身,大步踏出阴森的祠堂!
那些藏在“天意”背后兴风作浪的人!
那些借着神权之名行割据之实的诸侯!
都睁大眼睛看着吧!
我帝辛——
倒要试试,这所谓的“天道”,这压在众生头顶的神权,到底有多硬!
……
死寂!
画面内,周牧与三月七愣在原地。
画面外,观测点的众人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能想到,那场席卷洪荒、葬送无数仙神与凡人性命的封神大劫,其最直接的导火索,竟然源自于人皇一场孤注一掷的、向神权发起的决绝挑战!
并非昏聩好色,而是野心、不甘与反抗!
周牧的眼神剧烈闪烁了几下,有震惊,有复杂,最终归于一种深沉的平静。
他突然开口问道,“三月,鸿钧是不是已经召集了那些大罗签押‘封神榜’了?”
“啊?”沉浸在震撼中的三月七被问得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涨红,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那身魔纹涌动的裙摆下……掏出了一个散发着玄奥气息的……古朴卷轴,“你说的是……这个吗?”
她小心翼翼地把卷轴递到周牧面前。
周牧看着那卷轴,感受着上面熟悉的、属于天道运转和因果律动的气息,整个人都懵了!
“封神榜?!这玩意儿怎么在你手里?!”他失声问道。
“呃……”三月七挠了挠小脸,眼神飘忽,声音细若蚊呐,
“之前……之前不是跟鸿钧干架嘛……打着打着,看他怀里金光闪闪的,感觉挺重要……就……就随手拿过来了……系统……呃,任务日志好像提示说这是‘重要剧情道具’来着?”
周牧:“……”
可不他妈是重要剧情道具吗?!
封神量劫的核心枢纽!
约束上榜真灵的关键!
这玩意儿居然让魔祖给“顺手牵羊”了?!
这封神大劫还玩个屁啊!流程直接卡死!
想到这儿,周牧突然感觉牙花子有点疼。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无奈地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拿就拿了吧。”
“反正这破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意兴阑珊,“既然这里的事情我已知晓,后面怎么发展,我也懒得管了。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三月七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行!记得给我带点好吃哒!要甜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补充道,
“诶↑对了!这个叫帝辛的家伙,他刚才可是在写诗侮辱莎布阿姨诶!真不用给他点教训吗?要不我帮你把他……”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魔纹闪烁,杀气腾腾。
周牧却摇了摇头,眼神淡漠,“他的下场,早已在他提笔写下那首诗时就已注定。”
“天道运转,自有其轨迹。”
“况且,母亲本尊都未曾因此降下雷霆之怒,我又何必越俎代庖?”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
“但!”
“我毕竟是人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牧眼底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灰色光芒!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宏大浩瀚的力量瞬间扫过帝辛!并非剥夺,而是……抽离!
属于“人族人皇”位格所凝聚的那份磅礴“薪火”愿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从帝辛身上流逝了一大截!
这份力量悄无声息地返还于天地之间,依旧属于人族,属于“人皇”这个位格本身。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帝辛失去了人心,无法再获得人族气运的强烈认可与支持,他将无法再调动这份强大的愿力加持己身。
反之,若他真能力挽狂澜,获得万民拥戴,他依旧能重新凝聚、甚至获得比肩大罗的力量!
这是惩罚,断绝了他肆意妄为的倚仗。
却也没有完全堵死他的路,留下了一丝挣扎、甚至更进一步的可能。
画面外观测的众人,瞬间看懂了周牧这番举动的深意。
“举重若轻……”黄泉低声感叹。
“神明手段。”镜流清冷的评价简洁而精准。
“不再执着于表面的对错,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和因果的层面……祂,行事越来越像真正的‘神’了。”卡芙卡若有所思。
符玄腰间的沃利贝尔玩偶也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