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则认为此事有些为难,“全部坑杀?”
“迁来朕的陵墓旁边,为朕看守陵墓吧。杀了他们,天下人都要辜论朕。”
“朕辛苦劳碌一生,为的就是实现一统天下的宿愿。到头来,朕临死前,天下仍旧是诸侯遍地。”
“难保朕死后,天下不会变得更加混乱。”
扶苏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君父您实在是多虑了。”
“不过,让这些诸侯给君父前来守陵,倒也是一个好的理由。”
“朕打算削藩。”
嬴政羸弱的病体蜷缩在榻上,他艰难地呼了一口息,随后翘出一根手指来,好像是很激动,但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欢愉了。
于是乎,他举高一只手。
“好。”
“你有这个心就好,感觉削,削的他们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这让扶苏想到了以前观察壁虎的时候,壁虎在特殊的状态下,就会这样轻轻地扬起一只手来。
虽然,这种场合氛围很严肃,但是秦始皇这样伸出一只手来,却莫名让扶苏觉得有些喜感在里头。
过去,嬴政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比如他说他小时候希望发明一只巨大的飞箭,一箭下去灭了一个国度。
扶苏想到了这件事,还是忍不住告诉了秦始皇,“君父,您还记得您当初说的箭吗?”
“什么剑?”
“就是那种,发射出去一根箭,然后能够灭掉一个国家的箭。”
嬴政背靠着软枕,望着扶苏翻起白眼,“你有没有个正形?都是当皇帝七八年的人了。”
“朕打算,去设计发明这种火箭,让敌军闻风丧胆。”
秦始皇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席子,随后大声嚷嚷着,“别白费工夫了,绝无这种可能。”
随后卷在被子里的秦始皇悲伤且愤怒地拍着席面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逆子。朕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竟然还和朕说这个,这不是想要气死朕吗?”
扶苏本来只是一片好意想要哄嬴政开心,但是看到他如此老顽固,他也就没了再说话的兴趣。
“随便吧。”扶苏无奈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始皇顿时更加气恼,“你这混账。你这逆子。”
其实……嬴政这个人,平日里压根不这样。
他这么说,只是实在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是一个不懂得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总是非常沉默。
面对自己心爱的儿子,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对他的爱。
反正在他眼里,皇帝的宝座那是所有人都想要的,既然儿子想要,就给他吧。
既然儿子喜欢冯家的女儿当正妻,希望能够利用冯氏一族的力量,他也同意了。
但是这个蠢儿子,天生随他母亲吧。
就那点心眼子,全部都被嬴政自己给看穿了,嬴政一向都是尽力地满足他。
只是很可惜,嬴政的爱只能是满足儿子的欲望了,像这种情况下,他是说不出来话的。
即便明知道,儿子可能是想要逗笑自己,但是他的身体和习惯给不出扶苏第二个反应。
两人本来聊的很开心,但是一到了日常话题上,嬴政的嘴巴上就像是被人用针线缝着吊了一个砖头一样,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的过着,日晷石面上的影子随着阳光的移动缓慢绕着圈子,刻漏在隔壁大室内滴答滴答地响着。
嬴政不喜欢刻漏的声音,池子里的水顺着竹筒,一滴一滴地往外漏,漏完一整个池子之后,就代表着一天十二个时辰结束了。
每一次,滴漏响起声音,有水滴答滴答落在下方的水池里,水滴和水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嬴政就知道,时间又溜走了一点。
他厌恶刻漏的原因就在于此,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他的生命也恰如水漏一般,一点一滴,一点一滴,直到滴完、滴尽为止。
此时此刻,恰如嬴政每天听着水漏滴答滴答的声音看着时间溜走。
嬴政病了之后,每天只能无力地看着生命在自己的身体上溜走,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能力攥住时间的一分一秒。
被困在时间的沙漏里,恰是每个人的一生所固有的局限,又或者是突破的门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