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老秀才忧心地问道:“咋了,是在担心那三名亡魂的事情吗,还是别的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陈平安摇头道:“不是,有钟先生在我自然放心。只是想到金先生,他那满腔热血却郁郁不得志,到如今坚持创作多年,却也因自觉辜负妻儿而最终放弃。我尚未读那份书稿一字,也不懂金先生是否有那才气在身,可倘若这条路确实行之不通,白白耗费多年光阴,这未免也太过悲惨了。”
崔东山忙着将一碟盐水花生推向老秀才面前,他自然是知晓老人对此类下酒菜喜欢得紧。听到陈平安如此说法,他也是在今天头一次流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陈平安,你的想法未免太过杞人忧天,整个浩然天下有多少人,如同那个金耽才这般郁郁不得志的更是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作为武夫自然对是否有才气傍身辨认不清,但我能够辨认,这小树灵其实也能辨认,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那个人有,而且相比其他一般人,他反倒更为浓郁几分。”
陈平安转头看向陈吉祥,小树灵对上少年郎的询问眼神,也是诚恳地点了点头。
“作为修道之人,是能够看到这些流露在外的气息,但那又如何。天下之大,没有人规定过谁有才气就一定能够成功,也没有人规定过他的选择就一定能够通往正确的方向。这所谓之事,根本就是毫无道理。往往那些自诩通天绝地,谋算未来的修士觉得未来可在其掌控之中,每当如此我就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一番,心情不好时,我还要砸了他们的道台,破了他们的愚蠢道心。这群人推测的未来,只是置于片面的结果罢了,过程呢,其中的心酸艰苦从不过问。”
“假使你看到了金耽才的才气,告诉他不要放弃,他就一定会成功了?埋头写作是不假,但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如此物流横流的时代,谁又会来关心这么个偏居一隅的落魄文人。而你告诉他坚持没有必要,选择的方向本就是错的,八年光阴付诸东流,不如早早收手,难得他就终会失败?他若是肯走出这座红烛镇,去到大骊京城,去到书局文社宣传自己所著之书,未必就不会有人赏识。所以说,你的想法也是太过片面,没人能够预言脚下道路是否为阳关大道,关键在于如何抉择,金耽才要是选择后者,或许他的文章会在外扬名,但是同样的,他也就失去了现在的家庭,相互依赖的妻儿。要知道精于推演天机的阴阳家以及中土陆家那些个人,求的可不是那微末如尘土的结果,他们求的往往都是脚下道路,最为质朴,能够化繁为简的大道,为此付出生命者也是不计其数的。”
老秀才也是收起笑容,他没有打断崔东山的言语,等待他的叙述完毕。抬手一杯酒下肚后,这才悠悠然开口道:“东山说的没有错,平安呐,你的想法未免有些急功近利的嫌疑了,脚下大道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没有谁能够言语自己方向是否正确,世间也不乏向死而生的例子存在。”
陈平安闻言低头沉思,陈吉祥也是担忧地看着少年郎,担心他钻入牛角尖,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