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身体素质似乎很强大,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屋内光线很暗,并不太厚实的窗帘在墙壁上投射出如海波纹般朦胧的蓝色幻影。
一木轻轻捂住疼得厉害的胸口,失神地四处望了望,才艰难地把目光聚焦在一抹身影上。
“白小姐。”
她声音还是那样嘶哑难听。
“嗯,你总算醒了。”
白涟漓端坐在一旁,嗓音清幽如山涧袅袅云烟。
“杨小姐。”
“……”
抓着衣服的手指一抽,伤口痛得一木一时说不出话,缓了缓后,她疑惑:“杨小姐?”
“没有哪个女子能同时舍弃富贵,容貌与嗓音,杨小姐很令人敬佩。”
一木敛下眼中的哀伤:“您不是第一个这样怀疑我的人,可受伤又并非我本愿。”“被杨家血脉承认的继承人,必须在自己左胸口亲手烙上火焰图腾,这叫做服从测试。”
一木握住了袖口里的暗器。
她坐在昏暗处,笑得明亮温暖:“你杀不了我,或许,也不能杀我?”
一木在床边坐正,一向平静的语气难得带了些骄傲:“杀不了你?”
白涟漓看着她,透亮的黑眸里无边无际,望不到底。
“是的。”
看着不远处那个一直笑着的女人,有那么一刻,一木从心底蹿上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转瞬即逝,等她想要抓住这诡异的感觉时,又恍然如梦。
一木站起来,一步一顿地弓着背,走到门前,拴上门闩,又走回床边,从始至终没有松开袖中的暗器。她嘶哑地咳嗽了两下。
“父亲是罪有应得,我并无复仇之心。”
薄冷的日光透过窗帘变成暗蓝色,同时覆盖在两个女人的身上,如海浪般波动抚弄着。
“寥寥十数年,太累了。”
仍未擦干净的血迹在一木的嘴角显露些狼狈。
“往事,不堪回首。”
“我不想再回忆,不想长篇大论,当做清白的证据。”
“你若想揭穿我……总归我也阻止不了你。”
白涟漓说:“是吗?”
是吗?
她说。
不是憎恶,不是愤怒,是那样平静又柔和的一句“是吗”。
是吗?一木问自己。
不是,当然不是!
没有哪个女子能同时舍弃富贵,容貌与嗓音,她要是早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心思,何苦忍受剜心毁容之痛?
她想活下去。
很想很想。
她想背负着父亲的罪孽,活下去。
她曾经做过数不清的错事,所以被欺负也好,也看不起也好,她应得的。
她想入军营,想衷心辅佐将军,那是她们杨家欠许执钦的。
她想努力成长,希望有朝一日能站在皇帝面前,说出她的身份,说出她想将功赎过。
一木视线逐渐模糊,泪珠串串划过她那斑驳丑陋的脸颊,连哭声都喑哑刺耳。
“我想活着。”她说。
“我想活着。”她又说。
白涟漓站起来,走到窗前,“刷”地一声拉开了窗帘。
日光不太温暖但也能聊以慰藉。
“那就活着。”
……
白涟漓离开了,留下那一句话,为她拉开窗帘后就拉下门闩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