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错不堪示弱,把老头子一屁股挤到一边,抬手揉了揉陆遂的头,在陆遂打他之前一蹦三米远,嘻嘻哈哈的表情消失:“她是为您而死的,并且,希望您自由地成长。”
“都已经结束了,殿下。”
“……”
江无错带着陆遂将那片衣角埋进了小镇风水最好的地方,郑重地跪地,磕了三个头。
陆遂吊儿郎当、歪歪斜斜地站在后边,靠着树看天空,嘴里叼着一根草。
他实在不理解这种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才知道敬重的行为。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躺床上多做几个相关的梦靠谱。
陆遂想打个哈欠,打到一半,动作停滞。
“谢谢……”
陆遂听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小甲统领声线的失控,霎时,心脏突然失重,又突然超重,狠狠跌宕了一下。
看着天空的眼神颤了颤。
谢谢啊……
“所有人都以为,你拯救了我,把一个恶魔拉回了正轨……好吧也不是所有人,只有老李和小甲统领。”
幽深的夜色下,凉风习习,鬼魂一样的红色影子站在坟墓前面,及腰的黑发披散下来,在后背上摇晃。
陆遂用脚踩了踩坟土,这是一个并不尊重死者的行为,但照他说的,人死后才敬重,那是虚伪。
陆遂说完后,自己都被这些话逗笑了。
“拯救、正轨……浅薄又低级的认知,他们就是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
他随意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地面都是今天填坟留下的湿润泥土,很凉,很脏。
一个触碰一下仆人都要擦手的人,就这样坐在上面。
“如果一定要用世人的善恶标准来评判我……”
连陆德忠对他的赞扬,都带着蔑视与贬低,他是个这样叛逆高傲的人,就是偏偏要看到众人的厌恶与抵触。
只有她,在怯懦乖巧的伪装下,会用那样平静无奈的眼神来反馈他的亦善亦恶。
好像她的心里没有好坏,无论是生气的陆遂还是开心的陆遂,陆遂就只是陆遂而已。而陆遂迫切需要的,正是这种个体认同感。
“根本没有谁拯救谁。”
别可怜他,他从来不值得。
陆遂向来不屑于表露自己的脆弱和难堪。
反而因为这个女人,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丢尽脸面,在下等人面前,在乌从南面前。
如此之下,想起一切,应该愤恨。
他却还是忍不住颓败地曲起双腿,将十指插进发丝,冷漠倔强的表情像坚冰融化,缓缓流淌消失。
“是你,让我拯救了自己才对。”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死在我最看重你的时候,你将永远不会变成讨厌的样子,永远一心向我,为我生,为我死。
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会努力变得更好,自由地成长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将永远不会坠入地狱,让他们如愿。
可是,还是感觉有点冷。
青草尖的露水被吸附到裤脚上,一串脚印从远处延绵而来。
领队看着靠着泥土队睡得酣甜的少年,弯腰把人轻轻拍醒。
“殿下不会是想要报复世子妃,打算自暴自弃冻死自己,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吧?”他不忍心戳破殿下脆弱敏感的自尊心,调笑道。
“……我才没有!”
“噢噢噢噢。”
“你找死吗?”
太阳从东方露出头来,泛着浅浅的红,表面蒙着稀薄的月色,和地上的人们一样,是睡眼朦胧的样子。
被狠狠踹了一脚的男人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跟在红衣少年身后。
少年踩着一串叮铃声,轻跃着步子,鲜衣如火,将逐渐上升的晨曦映得更红。
随手扎起的马尾在脑后甩来甩去。
年轻、活力。
好像永远不会为烦恼所困。
背后矮矮的坟头上,一朵被揉碎的野花凄惨地死去,半截被埋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