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条件就是旬阳的名字必须是旬阳。
旬阳人不需要改口,战争也不会再发生。
只是他陆遂……将会不得善终。
交接仪式这天,朝阳台上的三面旬阳旗帜被换下,百姓们张灯结彩,对天痛哭,人山人海拥堵在每一条大道。
燕旗飒飒,群臣威武,整齐划一地在两侧瞩目,如海洋的深蓝朝天际延展。
乌从南身披金甲,手握长枪站在百层台阶之上,威严冷酷,像城墙一样给了旬阳百姓无尽安全感。
陆遂身边唯一剩下的,只有甲子军、世子妃、小甲统领和直不起腰的老李头。
他还是穿红带金,神态自若,目中无人,单手攥着国疆地图,无视了大街上百姓的欢呼和谩骂,不紧不慢迈上层层台阶。灿烂的太阳被云雾遮掩,羞涩地泛着清淡黄光。
冷风把头发吹得结,衣摆在哗哗地割裂空气。
叮铃铃铃铃铃铃——
悦耳的金坠声声声不停歇,随风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一直走到朝阳台之上,陆遂与乌从南面对面而立,甩手把地图丢到乌从南脚边。
群臣表情骤变。
“这是交接仪式,少给我摆出一幅成王败寇的嘴脸。”
黑发翻飞,鲜衣夺目,陆遂嗤笑。
“别忘了,上次的战争,是我们赢了。”
“一直缘悭一面,我还有些许遗憾,但仔细一想,让女人冲锋陷阵,世子也不过如此了。”乌从南没有弯腰捡起地图,气势上没有半分输给陆遂。
他以为这话会让陆遂恼羞成怒吗?
那他就小看他了。
陆遂傲然一笑,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眼神格外讥讽:“很可惜,她是我的人。”
这样冲锋陷阵将你击溃的女人,是我的,你羡慕不来。
陆遂一向很会偷换概念,将乌从南嘲笑他只会靠女人的意思曲解为嫉妒。
他的家人和朋友,就在百层台阶之下等他回去。
他不会低头,不会被打压,不会给他们丢脸的。
青奚,请将这一刻永远铭记吧,请忘却我那几次的丑陋愚钝。小甲统领,老李头,我这次的选择,是对的吧?今天过后,我会变得更好吗?
小世子双眼愈发明亮。
“一直缘悭一面,我也有些许遗憾,如今没想到乌将军是这样小肚鸡肠、瞧人不起,也不过如此了。”一道男声被风声带上朝阳台。
这令人齿冷的声音……
是文青脉。
陆遂回头看下去,看到身穿燕州朝服的文青脉在感叹地发言。
语气幽默,表情恭敬,是文青脉一贯的作风,就是这副模样把陆遂气得牙痒痒。
但是……他在为自己说话。
为什么?
文青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冲他伸出大拇指。他不是腐朽的老骨头,不会死守陆家江山,所有人都知道陆家是守不住旬阳的。
陆遂这次的做法,是自寻死路的愚蠢,但另一种方面来说,他这样性格的人能做出这种选择,已经很不错了。
看到小世子遗世独立的傲骨,文青脉感动又想笑,感动是因为这位和自己斗了许多年的少年没有改变过,想笑是因为他一如既往地笨。
明明没有能力维持这份骄傲了……为什么不低头呢?
阴毒残忍的小世子好像流露出一些倔强的憨态。
莫名的,文青脉张开了嘴,为他找回一些面子。
白涟漓与甲子军领队和老李头站在下面,花白了头发的老李头,看着陆家失去所有疆土,却感动得红了眼眶。领队轻轻拍着老人的背。
老李头嗓子嘶哑:“如果早就远离这些东西,小世子也该是个好孩子的,但现在也不迟……殿下,感谢您,感谢您……”
他知道那个唯一能劝动陆遂的人是谁。
老李头颤抖着双腿要朝着白涟漓下跪。
白涟漓扶住他,什么也没说,抬头看向少年挺立瘦削的红色身影,陆遂那样冷静镇定,似乎对未来将到来的反噬坦然处之。
改动太大了。
燕旬大战从历史中被抹去。
这确实是损伤最小的、最好的结果,但,改动太大了。
风越来越大,太阳也快看不见。
再把头抬了抬,看向逐渐昏暗的天空。
系统不在,她可能……触及底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