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了也不一定你就不用死。”裴液在她旁边坐下来,“有时候,人能活多久看命。”
“你这几天总说一些饱经沧桑的话。”
“如果你也每天脑袋都被砍断两三次,你也会的。”
“只望你别因而麻木,什么时候在现实里也觉得脑袋被砍掉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就是只差一点点了。”裴液道,“你呢,你那边如何?”
“差很多点。”
裴液看她。
“我觉得我想的没什么偏差,总得回到过去那个围绕在我身边的灵境,才能找到一些消息。”李西洲轻声道,“也许是什么隐语,也许有一些考验……总之我应该能从里面得出某种关键。”
“但是呢。”
“但是,我一直回不去它啊。”李西洲抱着膝盖轻轻一笑,“我一直觉得,那片温柔的灵境是不会消散的,只是我渐渐长大了,麟血从身体里苏醒,所以我再也回不去它了。因此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想把体内的麟血压下去,封锁起来。但到现在,我还是只能在梦境里接近那段回忆……不能指望一段回忆直接把我们带进洛神宫里吧。”
“总之今夜又可以服丹了,服完这枚,就只剩最后一枚了。”她道。
“你没跟我仔细说过,你在梦里都梦到些什么。”
“就是小时候的事情啊。”李西洲道,她把目光往后院瞧了瞧,“其实也就是这片院子,你瞧,看见那株老杏树没有。”
她抬手给裴液指去,不过只指了一下,就又赶紧把胳膊缩回了氅子。裴液顺着望着,在院墙的那头,几条干枝从檐后刺了出来,在风中抖耸着。
杏树生得矮,再多年月也长不多高,裴液甚至凭着几根枝条也辨不出那是杏树。
李西洲继续道:“我小的时候,它也没多大呢。我梦里就也有它,不过是绿绿的,不像现在刚刚发芽。”
“那就是你说的那片后院吗。”
“是啊,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李西洲笑笑,“梦里的时候她说,等长大了就可以把那个秋千荡起来了,但还没等长大,我就离开宫里了,好几年后才回来,也不知它是朽落了还是被清理掉了,反正再也没见过。殿后流经的小溪也改了道,溪畔的花草地也就没了。总之,老天有一百种办法提醒你时光在流逝。”
“那你到最后也没打过那个秋千。”
“……我其实到现在也从没打过秋千。”李西洲托着下巴,瞧着院墙,“后来我稍微大一点就明白那只是一个晃来晃去的东西了,那年纪我喜欢的已经是读话本,也不想玩儿秋千了。”
“那你理解错了。”
“嗯?”李西洲偏头。
“秋千虽是一个人坐的绳板,却是两个人玩的玩具。”裴液道,“一个人打秋千不是玩儿,只跟坐摇椅一样。只有两个人一起,它才变成玩具,一个荡,一个推,才叫秋千。”
裴液转过头来瞧着李西洲:“你看,你没玩儿过,就不懂吧。”
……
……
西西被牵着走过宫墙时,抬起头来又瞧见那株杏子树。
“姐姐,等那个杏子熟了,你,你能不能帮我采几颗。”她听见自己稚嫩的嗓音。
西西应该是从没注意到这些杏子的,上面花已经褪了,杏子青青小小,但上次那个温柔的声音说,这棵树的杏子很甜,所以西西大概想采几枚请她吃。
“是,殿下。”
随侍的四个宫女都没有表情,语调也平得死板,像和两侧高高的墙是一种东西。
西西这时当然想不清楚,她只是请身旁的大人帮忙,因为她确实搬上板凳、再踮起脚尖来也够不到杏子。但这些宫女并不为她负责,她说什么她们都会应声的,后来她们也没有给西西采。
“谢谢……谢谢姐姐。”西西想着这时候应该行个礼,但只很早很早以前有人教过她一次,她大概想不起来了,所以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