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母直惊得讲不出话来。虽然刚才她也有猜疑,但现在真的成了事实,还是承受不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道:“请问甄郎中,大人身孕有几个月了?”
甄郎中见事已讲明,也无了避讳,道:“回老夫人话,应快有两个月了吧。”
柳母沉思后道:“老妇求甄郎中开一方子,将这妖孽打了。”
甄郎中道:“老夫人,这是大事,还是求大人个话吧。再说,我们行医之人,怎好做这种事?”
柳母央求道:“甄郎中,还是赶快用药打了吧,不然,这妖孽若是成了形,那还了得?”
甄郎中为难的道:“老夫人,若是人种,我岂不造了孽?”
柳母惊讶地道:“你说什么?是人种?”又道:“怎么可能?大人处事谨慎,行事端庄,怎会做出那种苟且之事来?你不要辱没了大人的清白。”柳母有些不悦。
甄郎中见柳母如此说,未敢再答话。
柳母见甄郎中不言语,又道:“如果是那样,就更不能留了。请甄郎中开方就是。”
甄郎中见柳母态度坚决,不敢执拗,只好开了一方,递给柳母,并吩咐道:“此药只能服一剂,不可多吃。服后静卧三日,不要走动。不然,会伤了大人的身体。”
柳母接过药方,对甄郎中道:“此事还请甄郎中保密才是。”
甄郎中道:“老夫人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向他人言及此事。”
柳母唤来罗侍从,命她送甄郎中,并将药取来。
送走了甄郎中,柳母又来到柳府丞床前,坐在床沿上,关心地问了问,又安慰了一番,又叮嘱可心服侍好大人,然后走了。
柳府丞见房里没了她人,便问可心道:“刚才甄郎中与母亲讲了些什么?”
可心为难的道:“大人,可心只顾服侍您,没大听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老夫人讲,什么妖孽,求郎中开方打掉,其他的没有听见。”
柳府丞听了心想:什么妖孽?难道是妖魔附了我体?又想:也不对呀?若是妖魔附体,那得找巫婆驱赶,吃药怎么能管用?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他了。
柳府丞歇息了这一阵子,自觉身上好了许多,便让可心扶她起来,简单地梳妆了,又去了前府。
晚上,可心服侍柳府丞刚上床歇息,柳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丫鬟玉儿,玉儿用托盘端着一碗药。柳母坐到床沿上,对柳府丞道:“女儿,把药喝了在歇息。”
柳府丞坐起身来,道:“母亲,女儿已经好了,还喝这药做什么?”
柳母道:“你虽觉没了事,可病根还在身上。喝了这药,除了病根,以后才不会再犯了。”柳母说着,从玉儿端着的托盘里端过药来,送到柳府丞面前。
柳府丞接过药碗,边往嘴边送,边抱怨道:“母亲,我都好了,还喝这东西?这么难喝。”
柳母劝道:“女儿听话,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怎能好了?”她盼着柳府丞赶快把药喝下去,好除了那孽种。
柳府丞刚把药碗凑到唇边,那药味直熏得她想吐。柳母赶忙接过药碗,放回托盘。可心急忙拿来脸盆。就见柳府丞“哗哗”地将晚饭都吐了出来。柳母心痛地给她抚背,可心给她又是擦眼泪,又是擦鼻涕。等呕吐完了,可心赶忙把盆子端了出去。
柳母用手绢给柳府丞擦着嘴,心痛地道:“你看看,你看看,还说好了啦。”
柳府丞直起身,微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道:“还不是被那药熏的?”
柳母为柳府丞捋着胸,道:“快把药喝了吧,喝了就没事了。”
柳府丞睁开眼,道:“母亲,女儿闻了那药味就想吐,若是喝下去,还不把肝花肠子吐出来?”
柳母着急地道:“你不吃这药,怎么能好了?”
柳府丞分辨道:“母亲,女儿已经好了,不是这药熏的,怎会再吐?”
柳母道:“你好什么?你那病根在,怎么能好了?”
柳府丞听了,心中一愕,道:“母亲,难道女儿真的长了大病?”
柳母赶忙敷衍地道:“没有,没有,母亲只是这样说说。”
柳府丞想起可心对她讲的,什么妖孽等等,心里犯了嘀咕,生了疑惑。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恳切地道:“母亲,您给女儿讲实话,女儿究竟得了什么病?女儿身上有了什么妖孽?”
柳母听柳府丞这样说,也不想再瞒她,道:“实话给你说吧,你怀了孽障。”
柳府丞听了也吃了一惊,迅即高兴地道:“您是说我怀了孩儿?”
柳母听了,心里那个叫苦啊,心想:你怀了孽障,不觉得痛苦难过,反倒这般高兴,你怎不知好歹啊!母亲都为你担惊受怕死了。于是生气地道:“有什么可高兴的,这孽障不能留。”
柳府丞道:“母亲,为何不能留?”
柳母道:“女儿,你一世聪明,怎么到了这事上却糊涂起来?你想,你身为女儿国官员,怎能留得他?”
柳府丞道:“女儿国之人,哪个都能生孩儿,女儿怎么却不能了?”
柳母苦口婆心地道:“女儿呀,女儿国之人有孕,那是清明之日在子母河沐浴所得,而你哪?现在才有孕两月,怎能与人讲得通?你怀的若要是个妖孽,将来不是要祸害人?因此,不能留。”
柳府丞辩解道:“母亲多虑了,女儿腹中孩儿不是妖孽,是人种。”
柳母惊讶地道:“你怀的真是人种?哪个人的种?”随即又吃惊地道:“你不会是怀的那外国木匠的种吧?!”
柳府丞羞涩地道:“母亲猜的是,就是那西图国木匠李友朋的种。”
柳母坚定地道:“若是人种,那就更不能留了,不然,你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世人,你与那外国男子通奸?你是女儿国的官员,怎能做出这种违反律令,令人不齿之事来?”
柳府丞羞红着脸道:“母亲,女儿爱他,他能让女儿尝到做女人的快乐。我们真心相爱,怎么不能做那事?”
柳母摇了摇头,十分懊丧的道:“女儿啊,你怎么糊涂呀。我们女儿国有法律,你这样做是要受到惩罚的。”
柳府丞不无自豪地道:“母亲,没人知道我们的事。”
柳母摇了摇头,道:“女儿呀,你不要自作聪明,自欺欺人了。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被人知道的,到那时怎么办?再说,等佛仙殿竣了工,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你又怎么办?”
柳府丞一时语塞,沉思片刻,道:“母亲,这孩儿是李友朋的种。我有了他的孩儿,就能栓住他的心,他以后就忘不了我们母子了。我若是把他打掉,他不恨我?”
柳母道:“女儿呀,你怎么犯了糊涂?你身为女儿国的官员,怎能被那奴隶迷惑?怎能为了他一个穷百姓,毁了自己前程?你仔细想想,一旦你受到惩罚,他是能救你命?还是能养你一生?如是这样,你的后半生怎么过?不就惨了?”
柳府丞执拗地道:“母亲,我不管那些,这孩儿是他的种,我身上的肉,我就要为他把这孩儿生下来。”
柳母耐着性子劝道:“女儿呀,你就听母亲的话。天底之下,只有母亲是最真心对她的女儿好。母亲不会害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就听母亲的劝,不能留这个孽种,快把药喝了吧。”说着又端起药碗,送到柳府丞面前。继续道:“你只要喝了,歇息两日,什么事都没了。你若是确想要孩儿,等明年清明时,去子母河沐浴就是。”
柳府丞道:“母亲,那怎能一样?”
柳母道:“女儿呀,母亲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处处拿你当心肝宝贝,难道你为了一个奴隶,就不听母亲的话了吗?你若留着这个孽种,不仅你要受到惩罚,母亲也要跟着遭殃,难道你就不为母亲想一想吗?”说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柳府丞确实想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她与李友朋真心相爱的结晶,是对李友朋的思念与寄托,也是牵住李友朋心的线。将来即使是李友朋回了西图国,但当她看到这孩子,她就能想起她们耳鬓厮磨,恩爱甜蜜的往事;她有这个孩子陪伴,也不至于寂寥一生。但见到母亲这伤心难过的样子,觉得愧对了母亲,又于心不忍。她眼望着母亲双手送到面前的药碗,又看了看母亲充满乞求的眼神,想起母亲含辛茹苦一手把自己养大,她不能让母亲的晚年再受煎熬与苦难。于是她再也坚守不住自己的意志,含着泪双手接过药碗。她百感交集,万般无奈地道:“母亲,您就这样爱您的女儿?非要把我的骨肉给打了……”说着,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地往下落。她狠了狠心,颤抖着手,把药碗送到唇边,眼一闭,头一仰,就将碗里的药汤往嘴里倒……
这正是:两爱遭遇取舍难,无可奈何来决断。难舍难弃母女情,万般不愿也枉然。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