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好不容易攒够了去看望她的机票钱,带着精心准备的、省吃俭用三个月用生活费买下的礼物,打算庆祝她博士毕业、入职ec医药公司。
满心欢喜地赶到她的住处却扑了空,四处打听才知道,霍玉山正为她举办盛大的入职欢迎仪式。
豪车美酒、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场景。
他穷酸地站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他亲昵地搂上她的腰,俯身在她神色淡漠的脸上落下一吻……她没有推开他。
缤纷灿烂的烟花中,那双阴寒带笑的狐狸眼抬起,准确地锁定了他。
疏忽一弯,宛如洋洋得意的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嘲讽。
“……”
一声闷响令他回神。
原来,是他精心准备、却连这场聚会中随便一瓶酒都比不上的礼物,落在了地上。
——他的心骤然被无法填补的渴望腐蚀出了一个洞。
要爬、努力地爬、爬到最顶端。那时……才会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吧。
他满心都是这样的念头。
…………
……
距离那个时候,过去了三年,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穷酸泥腿子的萧豫了。他在金融领域打拼出了一片地位,成了人人称赞艳羡的新贵。
这样、这样难道还不够站在她身边吗?
为什么……凭什么?又有新的、无知的家伙得到了她的青睐?为什么……不能是他?再也不能是他了吗……
“——害怕被他发现我们在做这种事?”
说着,他暧昧地摩挲她的腰,一字一顿地在她耳边倾吐灼热的呼吸:“被发现也没关系……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地把那张床让出来的。”
学着某一片影子的模样、报复似的说着荤话。
厌灵没能接收到他暧昧的隐喻。挣扎两下,语气平平道:“不要摸我的腰。很痒。”
一声低低的笑,意味不明道:“只有痒吗?”
他抬起一双阴鸷含笑的桃花眼,缱眷地呢喃:
“……厌灵。”
温柔而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拇指轻缓地摩挲她柔软的唇,愈发露骨。
“他刚才,吻的是你这里吗?”
厌灵不挣扎了,漠然地看着他挑起眉梢,听他有些轻佻地哑声问道:
“那么,他的吻技和我的比起来,谁更好啊?”
厌灵如实回答:“你的更好。”
“…………”
那只揉在她下唇的手指忽而一僵。意料之外似的,桃花眼中疯狂涌动的晦暗情绪也凝滞了一瞬。
显出一点柔和的羞怯。
“是么……”
他干巴巴道。
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他沉寂下来、偏开了视线。沉默片刻,忽而自嘲一般地笑笑:“也是。毕竟,为了那个吻我准备了一个月呢……每天都在找人体口腔学的研究论文、网站的付费视频和论坛的经验分享来学习,还跟着用道具练习……傻瓜一样。”
嗓音低微得几乎听不见了。
厌灵眨了下眼,“嗯?难道不是因为情人节的气氛导致你意乱情迷了吗?我一直以为那是突发的意外。”
她后知后觉:
“原来,你是像准备考试一样对待那个初吻。”
“……”
萧豫垂眼,“又有什么用呢,你并不喜欢。”
“我没有说过不喜欢。”
厌灵不解:“你没有询问我的喜恶程度,自顾自地脑补。要是你问我,我一定会认真填写一份用户体验反馈报告交给你的。”
“……”
空气陷入某种诡异的静谧,放大了内心深藏的微弱的希冀。
……那,是喜欢的意思吗?
黑暗好似蒸腾的笼屉,隐秘渴望的密度渐渐上升。
他抿唇,嗓音低哑地询问:“那么,我现在想知道那份用户体验报告的内容,还来得及吗?”
厌灵:“来不及了。”
“是有时效性的。已经过期了。”
她说。
萧豫陷入沉默。
心中那点升起的野望被打落回去。
见他交流的欲望似乎有所减退,厌灵放心了一些,嘱咐道:“好了,现在我们都不要说话了。还有十分钟左右。”
说完,她安安分分地不再动弹,也不挣扎出他的怀抱——这样叠着还蛮舒服的。比冷硬的衣柜软和多了,
还能稍微舒展开双腿。
可身下这人又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忽而冷不丁道:“我过期了。”
厌灵:“?”
她奇怪:“你又不是食品,是没有保质期的。”
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垂落的发丝间是一双愈发幽深空洞的茶色眼瞳。只是执拗地询问:
“那楚越,在你心里是正新鲜的么?”
“是吧。”
厌灵不确定道,“他很年轻,网上似乎都叫这种明星小鲜肉。”
——在这样的语言体系下,楚越这个人勉强能和“新鲜”二字挂钩吧。
回答完他古怪的问题,厌灵再次耐心地叮嘱:“好了,你小声一点。我听到他翻身频率有点不对劲。”
这下,他终于小声一些。只是嗓音带着莫名的颤抖,似压抑、震颤而紧绷的弦。
“……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弦绷断了。一字一句泣血般地吐露:
“你告诉我,我可以学习、可以改正……真的,我不骗你…对不起、我再也不骗你了,”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你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他紧紧环着厌灵的手腕,就像握紧一根救命的稻草,倏忽抬眸望来,挣扎而哀切:
“难道只能是他么?他就那么独一无二吗?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喜欢我?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吗?没关系,我可以继续努力……你看啊,我努力学习金融、学习霍玉山、学习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伤害,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穷小子了!”
“现在楚越有的、我也都可以有……”
他还在哀求,像陷入了某种梦魇。将深埋在心底腐烂的泥泞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濒死而绝望地挽留。
从这番堪称血淋淋的自我剖白中,厌灵提取出重点,终于反应过来。
“你误会了,我并不喜欢他。”
“……”
他猛然顿住。
这简直像落水后、惊恐地以为自己要淹死的人,疯狂扑腾到一半,猛然发现那水面连脚踝都够不到。
在某种劫后余生又有点尴尬的茫然中,她清哑的嗓音响起:“按照世俗意义上的喜欢的定义来看的话——我只喜欢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