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过后不久,宫牧徵娶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我于婚席红堂内,陪哥嫂一起红了脸又湿了眼。
宁独走后第七年,爹娘不忍我孤身等下去,策马往北,寻苍翠仙境。
于落花溪边,漫弥的雾气阻住了我们,再不能踏前一步。
我看着爹娘奋力抵抗住雾霭,试图辟开一条小路,送执迷的小女儿前行。
我看着他们痛苦神色,感受着心中烫到极处的心跳,拉住了他们。
我将自己亲手缠着耳后发混以红线编织好的绳结挂在了最近的一棵树上,说:“爹娘,我不找了,我们回家吧。”
我路过庙宇,虔诚地拜了三拜,却一言不发。
世人求神拜佛,总是为了祈愿些什么。可我心中那个人,本身就是神明,我甚至做不到为他求些什么。
只好对着心中虚无幻影说一句,我来过了,我尽力了。
此后,穷尽我一生,我亦未能踏入有关宁独的那座神山。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我为凡人,至多百年。百年太短,不够我忘记他。
我于山谷集市里开了间医馆,免费看诊施药。后又开了学堂,教孤儿安身立命的本事。
我闲暇之余,时常发呆,想着这些都曾是宁独教导我的,我又来教导他人。
或许这就是宿命回响。
爹娘哥嫂,还有其他的哥哥姐姐们时常来看我,来帮我。
过些年,他们又带着自己的孩子来看我。
我这一生,虽从未婚嫁,却也过得极为充实。
耳边从来欢声笑语不断,从年少清泠之声,到暮年沧桑之语,从未缺过热闹。
又六十年,一个甲子的岁月匆匆而逝。
我华发靴皮,已然老去。
我睁着浑浊的双眼,独自坐在院落中发呆。
宁独的出现,是为了救我孱弱的性命,保我身康健,保我岁月长。
于是在我的绵长时光里,我看着宁独走了,娘亲走了,爹爹走了,最后哥哥也走了。只剩下我了。
我行将就木,便回了宫门,又因偏爱雪院,所以搬去了后山。
哥哥的孩子很敬重我,日日都来看望我。
病重时我神志不清,恍惚间总能在寒池边瞧见宁独的身影。
或看书,或熬药,或说着几句简短的答话,我却并未听清。
忽而小侄儿来了,说有贵客远临,我努力睁眼看啊看,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究竟是谁。
只察觉到有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我干枯的指尖,往我手心塞了些什么。
我摸着,像是红绳。
床榻虽于寒池边,可今日我却觉得很暖。
我看到有束柔光照来,是爹娘和哥哥来接我了。
雨打梨花深闭门。
独我误青春,浮生为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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