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池走时破庙里那群老老少少的乞丐甚是不舍。据说是因为凌池刚到破庙时为了借人家的地盘暂做休息,便帮这群乞儿大大小小的病症看了个遍,该针灸的针灸该开药的开药,还匀了块碎银给他们买药材,这才有了后来乞儿帮忙跑腿的事。
破庙离城内不算远,走走便到了。
进城时他们的衣裳打扮虽让城门守卫多看了两眼,但爽快交齐了进城税便也没人为难他们。只是租房的事情一时间不好解决,便找了间客栈住下。为了省钱,他们只要了间中房,一日八十文。
左右时间还早,安置好住的地方,两人便背上琴与剑上街去了。毕竟他们既想弄清楚身在何处,那出去四处转转看看布告栏等物方是正经。
何况,换洗衣裳等物原也是要买的。
未出门前曲墨已将谪仙笔之事告知凌池,得到的回答则是静观其变。依凌池之意,左右他们并无小叔行踪线索,与其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找不得其法,不如以静制动,安心等小叔来找他们。
故而一路将所需物品采买齐全后,他们便去了茶楼。
茶楼有说书人,而说书人总是知道很多事的。
两人要了一壶清茶两碟点心寻了二楼临街的位子坐下,未几便听大堂中央醒木拍桌,说书人话音既起,说得却是江湖刀剑生死厮杀。
“书接上回啊,这‘闪电刀’洪涛为着赵刚赵大侠‘一刀镇九州’之称下帖请战将其斩杀。一战既胜称号易主,洪涛心中自是得意……”
那说书人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一番江湖相杀之事被他说得是满堂喝彩赏钱如雨,便连曲墨这惯来只听丝竹管弦之音的人亦不觉听得兴致勃勃。
直至说书人一句“你却道那人是谁?正是万梅山庄庄主,剑神——西门吹雪!”
曲墨乍闻,口中茶水险些直喷了出来,强忍半晌方才硬生生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几乎呛死当场。捂着嘴猛咳顺气,他顶着凌池满含关切的目光强作淡定,心中却早已泪洒九江。
出了古剑二又到陆小凤。虽然不用再担心神魔妖怪之类的大杀器,但这种写意派描写的武侠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卷进坑爹的案件里。
看来,他还是早些跟凌池坦白交底为好。
“怎么了?”看到曲墨听到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后明显不太对劲的反应,凌池给他拍背顺气之余,心中实难不多做猜想。
“回去再跟你说。”摇摇头叹了口气,曲墨复又喝了口茶顺气。虽然有他师父穿越在前,但他这借尸还魂的还是得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跟凌池解释。
然而他这又是咳嗽又是叹气摇头的反应虽是无心,看在某些人眼中却成了对西门吹雪的不敬。
似是觉得自己心中敬仰之人受了侮辱,几名一身白衣的年轻剑客骤然拍桌而起,一人拔剑直指曲墨,冷笑骂道:“好小子,你这般摇头叹气难道是不服西门剑神仗剑行侠的高义之风不成!既是如此,便速速出兵指教,好叫我等瞧瞧究竟何方高人!”
“什么?”看着直指鼻尖的长剑,曲墨这一刻当真觉得自己大约是同茶楼和剑客八字不合。两次到茶楼两次被剑指,还都是为着些莫名其妙的缘由。
“几位少侠误会了。”抬指挪开曲墨眼前剑尖,凌池虽有些不悦,面上却只温和解释,“我这位朋友是听我说了荒唐见闻方才摇头叹气,并非对那位西门剑神有何不敬,还请见谅。”
观这人方才出剑姿态尚差“桃源隐”那回的太白弟子许多,随同几人想来亦是相差不大,他自是不惧。只是出门在外江湖行走,倒也不必因着一点随口几句便可了结的小事与人结仇。
“哦?那我们倒要听听是何荒唐见闻。”收剑归鞘,那人不请自坐,言语之意却是不信,必要凌池说出个所以然来,“若是不够荒唐……哼!”
闻言,凌池执盏浅呷一口清茶,却是当真缓缓道来一件旧闻:
“旧日里我门中长辈曾受某地豪绅之请前去为其府中之人请脉诊治,然长辈刚至其府便闻豪绅暴毙之耗。豪绅之妻怒指堂中一身怀六甲妙龄妾室,言其与人私通珠胎暗结,事情败落又对豪绅痛下杀手。报官验尸后确从妾室房中寻出能致男子脱症而亡之物,长辈亦言,豪绅多年沉溺酒色早已于子嗣有碍,官差当即将人捉拿。然挣扎之下妾室衣袖撕裂露出左臂桃花烙痕,豪绅之妻当即大惊,抱住妾室放声痛哭。却原来,妾室竟是其与豪绅亲女。”
因着方才这几人剑拔弩张的态度,茶楼里早已静了几分,便连说书人也停了声音,只怕他们一时言语不对即刻打起来殃及池鱼。
如今凌池悠悠说来这等后宅阴私之事,不止那几个年轻剑客,便连旁头那些茶客亦听得入了神,整二楼东侧便只剩下凌池平和柔缓的叙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