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胁迫吗?
头顶罩下一圈阴影,她缓缓从手掌里抬起乱糟糟的脑袋,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着纸杯,递到她面前。她仰起脸,对着安欣惨淡地笑了笑,接过杯子。
温暖从杯壁渗透到冰凉的手掌,却唤醒不来她死气沉沉的灵魂。
“他已经全交代清楚了。”安欣坐在她身边,吹了吹玻璃杯里漂浮的茶叶,闲聊一般开口,“很快就能判了。还好,对过山峰属于防卫过当,能判轻一点。”
当初她坐在审讯室里,面对着问询一声不吭。是医生开具了证明,说她可能会因为休克而导致脑损伤,这才被放过。
现在,她也只是静静听着安欣的话,沉默不语。一颗硕大剔透的水珠“吧嗒”掉进杯子里,溅起一圈温热的涟漪。
安欣咀嚼着跑到嘴巴里的一根茶叶梗,感觉那股苦涩的味道蔓延,忽然说:“其实,我从年轻的时候,就挺不喜欢唐小虎的。他们哥俩特烦人,你可能想象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心肠,有时什么都不为,就为了高兴,耀武扬威,就去找别人的麻烦。”
她睫毛微动,转过来一点头,看着安欣。
“当时他十八九岁吧,像你这样大,长得那叫一个又高又壮。”安欣说,“他哥使个眼色、说句话,他就冲上去打人,傻愣傻愣的。诶呦,可吓人了呀。”
她眼里还有水光,嘴角边漾起干涩的笑纹,因为唐小虎。在岁月深处,她所没见过的那个青年,蓦地在眼前活了起来。
安欣看她又要哭又要笑的样子,再次叹气。
“你说,就这么一个人,小时候不学好,长大了更卑劣。”他问,“你到底放不下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起初只是一只停落在沼泽上的蝴蝶,被温暖的污泥吞没了翅膀,于是便觉得那是家,是归宿,是爱情。
到后来,那也成了一切。
“你可以去见他一面。”安欣说。
她倏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一下子又开始头晕,险些栽倒。安欣扶了她一把,心有余悸地批评:“稳重点,急什么,他又跑不了的。”
真是地狱级别的安慰。她戚戚地勾着唇,又一边掉眼泪,不住用衣袖抹去。
安欣抽了纸巾递给她,顿了顿,还是说,“我很讨厌唐小虎,并觉得他丝毫没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是我能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
喜欢到刻骨铭心,喜欢到不得不推开。
“所以,你别太为了这件事难过。”
“……我知道,谢谢您。”
她轻声说着。临别前,又问了一句,“安警官为什么会想到,要告诉我这些?”
安欣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双弯弯的笑眼在他脑海一晃而过。
无论如何,被抛弃的人是无辜的。如果能从苦痛中挽救出一个无辜的人,为什么不那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