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梁飞以前单知道言夙快,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莽。

难道就真的一点也看不出这气氛这么诡异吗?如果真的看不出来,那就更不能这个时候掺和进去啊!

梁飞觉得这时候去老沈的面摊子吃面都得陪着小心,结果言夙不但走过去还直接去拍人家肩膀?

这是想干啥啊就去拍人肩膀?

——别说这群人的身份了,就是寻常食客,在这还空着两张桌子的时候被人这样拍肩膀,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吧?

梁飞完全没动过念头想言夙跟他们是认识的、是熟人。毕竟,虽愿意跟这群天杀的当熟人?

不,不可能。我言兄弟这么清风朗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人为伍?梁飞觉得自己动这个念头,都是对言夙的侮辱。

而沈老头,再看到这些人出现在这条街的时候,就让这几天非要来帮忙出摊的闺女找了地方躲起来。

他不愿招待这些人,可他们既坐下了,沈老头就不得不低头——不然被掀了摊子、挨了打那惨的可就是他这把老骨头。

也就指望着几碗面能将人恭敬的送走吧——原地送去世是不敢想的,否则他怕是有牢狱之灾。

当看到言夙这么个目光清正的小年轻上来“替自己出头”,沈老头心头就是一跳,这要只是摔了自己的碗、掀了自己的桌也就算了,只是这小年轻是惨绝人寰了啊。

沈老头刚想到这里,不由指望着能出什么奇迹的时候,就看到碗被打翻了。

被拍了一下肩头的人显然吓了一跳,一下失了手。

眼见着这街痞双眉倒竖,拳头攥起就要动手。

所有隐晦注视着这边的小摊小贩,都是心惊不已,有些不忍心的,已经低眉敛目,怕看到这小年轻鲜血直流的样子。

梁飞三两步就扑上去,这时候也管不得招惹了这些地头蛇,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了——总不能看着言夙挨打吧?

——言夙是厉害,是快,但梁飞却也不能因为他强,就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哪知道就那么刹那间,那人和身旁要发火的兄弟们看清了言夙的模样。

顿时连坐凳都被带翻了,罗哥脸色一阵扭曲,颇有些桌上那打翻的云吞面的模样——惨白的云吞与面、混着些许绿油油的菜叶。

“……,哎,哎,是,是您啊。”罗哥也顾不上手都烫了一下,脸上是还没收敛完的怒色。

生生扯出一个诡异的笑脸,跟言夙打招呼。

——这些让人心头七上八下的转变,说来像久,实则眨眼之间。

言夙眼见着因为自己打招呼让人烫了手,立刻有些担忧的问:“你手怎么样?伤的重吗?”

罗哥这时也反应过来言夙好像没看到刚才似乎想要揍他的神情,顿时心头暗送一口气,连忙道:“嗐,没事没事,我老罗皮糙肉厚的,这算什么事儿。”

“也是我没拿稳这碗,不碍事不碍事。”

——旁观的人都惊的要掉眼珠子。

他们原都替沈老头伤心了——不但摊子要被掀了,等这群天杀的揍言夙撒够了气,还得拿沈老头云吞面太烫了说事儿。

哪知道事情急转直下,他们眼见着罗哥见到言夙,比老鼠见了猫还不如。

言夙见到梁飞快步走来,连忙招呼道:“这是飞哥。飞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些朋友,上次给我买了好些东西的。”

梁飞:“……”,其实你不说,我对他们也是早有耳闻。著名的……

罗哥:“……”,我怀疑你又在内涵我给你钱!呜呜呜,为什么我今天要来这里,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两个人开始尴尬到死一般寂静的“寒暄”,也只有言夙完全不知两方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还在说梁飞跟他说老沈头这里的云吞面多好吃。

“没想到你们也喜欢吃,看来这里真的是美名在外。”言夙望着那碗翻了的云吞面惋惜:“可惜了。”

罗哥:别说了!我请你吃还不行吗!

罗哥很有眼力见的,立马招呼起来,热情的好似这是他家的摊子。

老沈头:“……”。梁飞是他熟客了,他原以为梁飞带来的人,也该跟梁飞一样是个中正老实的人。

——所以,为什么跟这些街痞有说有笑,甚为熟悉的样子?

老沈头从罗哥的态度了感受到了几分异样,这些街痞什么时候对平头老百姓有这样的好脸色过?

罗哥此刻近乎毕恭毕敬。

这些看热闹的哪里知道罗哥心里的哭,这可不就是怕言夙又要动手撅他们脑袋嘛!

罗哥食不知味地嚼着云吞面,心里打定主意,短时间内绝对不要来城里转悠了,鬼知道会不会又见到这“天杀的”!

梁飞第一次觉得老沈头的面吃起来味同嚼蜡,毕竟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街痞们同桌而食啊。

——特别是这群街痞们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又解气又可乐。可又不敢表露出来,生生憋着,梁飞都觉得自己要憋出内伤来了。

直等到被这群街痞们欢送出城后,梁飞这才问起言夙跟这群街痞相识的过程。

言夙愣了愣,当初好像是跟梁飞说过的吧?他去码头扛大包,然后……

梁飞一看言夙神色,立马又清楚他的想法,也知道他怕是完全没想到自己问的重点在哪儿,只好说道:“你事无巨细跟我说一遍过程吧。”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什么长话短说了。反正他完全不想被言夙扛回去,就这么慢慢走回去吧。

言夙只好详细说了那天的过程,尽量还原事实,准备着到了路口的时候,还给梁飞指指看是那几棵树。

梁飞:“……”,不,听到你撅了人家的镰刀,我就什么都懂了了。

不是“惩奸除恶”“除暴安良”,是特么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当然,梁飞这么一想,也多带“吐槽”之意——只不过当时没有吐槽这个词,所以他只是这么一想,还觉得自己过于促狭,不好意思开口。

正走着,一个穿着青色棉布衣袍的微胖男人快步走了过来,看着言夙笑出一脸的褶子。

梁飞微微垂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现在对言夙不过来了镇上三两次却认识了三教九流的人,他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言夙对这人到还有些印象,不过却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的,更没有对方这惊喜的情绪。

——不是因为不是人类,不懂人类情绪,就是单纯的,没有。

陈攒头可不管这些,恨不得能抓着言夙的手:“哎,你这咋就去了一天呢?”

“哎,如今虽是有些许流民在码头上谋生计,可哪个也是不如你千百分之一的呀。”

陈攒头一激动也顾不上言殊身边有人,也没说介绍什么,但他这开门见山,梁飞也一下明白过了他的身份,不由有些无语。

言夙语调寻常的直白道:“不怎么挣钱,就不去了。”

梁飞刚伸手拉住言夙的衣服,他这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说完了。

梁飞:“……”,大兄弟啊,真的不用这么直截了当!好歹委婉一点,给大家一点面子情啊。

然而陈攒头却没梁飞料想之中的介意,他还以为言夙是因那天只干了一炷香不到的活计而觉得不划算。

顿时觉得他会和言夙一拍即合,更为激动地道:“那好说啊,只要小兄弟你去。我保你每天都有活干。”

——他就是攒头啊,认识的主顾可是不少。

到时候他与言夙一同行动,有了一个言夙,便是比几个小队都要更强。

陈攒头都在心里换算,以那天言夙的速度与力气,他一天能搬空多少货船?换算下来又是多少银钱?他到手的怕是能比他十天半个月还要多的多。

言夙却还是摇头:“算了,我干完了其他人就没有了。”

陈攒头:……,不是,这种事情需要这么高尚的吗?

倒是梁飞想的明白些,毕竟他曾跟言夙说过,过于厉害会被抵制的事情——倒不是说因为这些就畏首畏尾。

纯属是因为言夙心善,不愿断了他们的活路吧。梁飞想。

毕竟那些人也是卖力气,挣一点糊口的钱。

陈攒头可不想考虑这些,他只觉得那些银钱一个个的长了翅膀从他眼前飞走了。

言夙见陈攒头不再说话,便摆摆手,做再见的意思,和梁飞一起绕过陈攒头继续挽回走。

被惊到的陈攒头转过身来,就要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说服言夙了呢?

这正大光明赚钱的事情,自己既然能干,还要考虑什么别人会不会因此饿死?

然而被喊住的言夙依旧是对他摆了摆手——还是再见的意思。

陈攒头却觉得言夙这怕是脑子又什么毛病,说不定就是因为脑子不好,这力气才这么大。不有那么一句话叫“有所得必有所失”嘛。

回去的路上,梁飞往码头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虽然也看不太清什么。

但陈攒头的话他还是记住了,说是码头上这段时间来了不少流民。

“哎,这怕就是从霍安县那边过来的吧?”梁飞叹气。当然也可能是更远的东西,今年好多地区都有不同程度的遭灾。

——他们这边真的算很好的了。

言夙看着梁飞这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就多问了几句,对于这些流民什么的,他还真没有多少意识。

“都是因各种灾情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今年好些地方不同程度的遭了灾,颗粒无收的地方,说不定都得易子而食了。”

——说到这里,梁飞看着言夙的眼眸,不由叹一句,哎,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哥啊。

言夙看着梁飞那复杂的脸色,更加糊里糊涂了。

但因为梁飞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言夙决定暂时不要多问了。不然他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回到家里时正是金乌西落。

梁飞要言夙放好东西,就去自家吃饭——找人做饭的事情,显然是被粮食的事情耽误了。

言夙自然的点点头,梁飞这邀请可不是赵掌柜那样。

等回了家,言夙放下东西后,就去看另一件屋里躺着的人。

已经保住性命的青年依旧安静的睡着——因为自己也没有衣服,言夙就没给这人换洗。

就扒掉了对方破破烂烂的衣服,这么光溜溜地塞在了被子里——被子还是梁飞家资助的。

——言夙手里的钱不多,暂时就只买了一床薄被父子三人共用也过的去。

青年的脸色好了不少,呼吸也很是平稳,但言夙站在门口时,诧异的挑了一下眉头。

他出门的时候是算的好好的,能叫这人只能干躺着,什么都做不了,以免他伤人。

言夙原以为这人会一直沉睡,却没想的是,他竟然醒了。

“醒了就说说你有没有想吃的吧。”言夙开口。

双目闭紧,呼吸与熟睡之人毫无偏差的沈飞玹这一刻也依旧撑住了,说不定这人就诈一诈他呢?

——从醒来时无能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沈飞玹就知道自己怕是落到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