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箫轻摇头,惨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
楚越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玉轻然,满眼的不可置信,“你还真要杀他?忘了他曾经为救你,都愿把心掏给你吗?”
玉轻然冷清着面孔,无动于衷,当她视线逐渐下移,定格在墨云箫握箭的手时,身体蓦然僵直。
他们都属于一种人,舍得对别人心狠,对自己更狠。于是,那根深入心扉的箭羽,竟被他骤然抽出体外!
心口的疼痛让墨云箫定了定眉,他紧抓血箭站起身,看向楚越,“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可是……”楚越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堵在嘴边,竟是什么都说不出。
“走!”墨云箫大喝,一掌将他推出。
无数信凉士兵涌上前,把楚越围在其中,不叫他离开半步。
永思过来拽住他,把他往回拉,楚越依旧不停地顽抗,抱住面前阻拦他的两柄长枪,冲前方喊道:“玉轻然,你要是敢把他杀了,我楚越今生今世永不再承认你是我姐姐!”
不管身后有多乱,玉轻然只把目光凝在那一人身上,伸出手索要,“我再讲一遍,把灵器给我。”
信凉和泽川真正看重的是灵器,只要把灵器交出,她定能劝说众人退步,放他离开。
墨云箫却自动忽略掉她的话,抬头惨淡笑看她,一步一步逼近,“我来阻止联姻,不只是因为还柳霜公主的恩情。”他顿了顿,又向她柔和了目光,道:“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寒岐轩,我可以如你所愿,拱手相让也未尝不可。可我知道你并非真心喜欢他,玉轻……”
“住口!”玉轻然冷眉竖目,狠命将他的心一层又一层剖开,在上方反复践踏,“我堂堂幻族之主,要什么没有?我有能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爱的人我为何要嫁?如今你根本没有余力抗阻!”
墨云箫停了步伐,仰起头看她,缓缓而道:“既然你觉得我的存在只是你的阻碍,那我无话可说。”
玉轻然再次拿起银月指向他,双目通红,不知是因怨恨染红的愤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归,在她的眼里,再无一丝温存。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你杀了姑姑,欺骗了那么多人,伤害了那么多人,其中就包括我!像你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实在罪无可恕!”
银月转瞬被大力掷出,直向墨云箫面门而去。他一动不动,任由强劲的冷风刮过面门,眼底一滩死寂。
再睁眼,看到的是玉轻然泪如雨下的脸庞,听到的是银月恨声砸地的清响。
玉轻然终究还是驱动银月及时落下,未曾伤得了他分毫。
她接过晶莹剔透的漂亮雪花,把它们一点一点地碾碎,“从前,我很喜欢下雪天,觉得这是冬日中的唯一美景,但是后来,我厌恨它们,直到现在,看见雪花,我依然会心痛。”
玉轻然看着他被血河浸染的伤口,慢慢抚上自己的心,“你能感受到吗?”
墨云箫唇形微动,话在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
玉轻然将冷艳的容颜侧过去,不再看他一眼,“趁我没改变主意,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的人,也再不想听到有关于你的任何消息!”
数不清的千军万马前,墨云箫颓然失落的眼瞳泛着无尽难言伤痛,终是道出一句,“告诉你一个秘密。”
玉轻然却已心不在焉,余光扫射左右两侧,看不到什么东西在动,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墨云箫摇晃着步子,一步又一步后退到无回渊边缘,那双被上帝亲吻过的凤眸里,倒映的光影是这个高坐在马端的冷艳名绝的女子。
冷,是彻心的寒冷。
绝,是寡断的绝情。
微风冷意四起,徐徐吹起他九天长发,他手握那根断去他半条命的长箭,整个身躯麻木的无知无觉,却依然为她保留了一弯真诚的笑,“寒风萧瑟,方圆静谧,轻衣飘落,云开月明。”
玉轻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皱起眉。余光瞥到后方那一大批隐匿的人群,声响像极了无数弓弩的搭箭声,并且越来越清晰。
墨云箫解释道:“曾有一坠崖者,了无希望时,遇到了世间人性最纯真的一面,我与你的初见,便是如此模样……”
月白绸缎的一端猛然袭来,拍打在他一伤再伤的前胸,把他推出无回渊边境。
雪空中,他胸腔翻涌的鲜红血液似雄雄潮浪喷洒而出,霎时飞溅满空,整个身躯如残破的木偶,飞出大地,落入了万丈深渊。
玉轻然最后一眼见到的,是他投过来的不可置信的惊痛目光,还有洒在风雪里的满目惊红。
此时此景,被封存的童年回忆霎时涌入脑海,一幕幕闪至眼前,玉轻然才意识到墨云箫的言外之意。
何来遗忘?何来多情?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墨云箫被打向深渊的一瞬间,无数箭羽似瓢泼大雨般匆匆而至,箭箭对准他的身躯要害。可箭射的再快,也不可能赶上人体坠落的速度。
玉轻然心头猛惊,发疯般朝无回渊而去,双手颤抖地重新掷出吟月绸,要把深渊中的人找回来。
三三两两的箭羽钉入她的后背,打入她的肩头,刺进她的双股。她一个人趴在空旷的雪地,无助地哭着,麻木地痛着,一面攥紧吟月绸追寻深渊下的人,一面一点一点向崖边爬去。
身后,寒岐轩和楚越三人对众将士惊喊着“住手”。等箭雨停下,玉朝弦越过众人,转瞬来到伤痕累累的玉轻然身边,震断所有插在她身体中的利箭,抱起她失血过多的薄弱身板。
为护住她的气息,玉朝弦把汹涌澎湃的灵力打入她体内。
玉轻然却不知哪来的大力,一把推开他,赤红着双眼一遍又一遍地抛出吟月绸,固执地在无回渊边寻找那个已经消弭的人影。
玉朝弦劝她,她不听;寒岐轩来劝她,她也不听;冷静后的楚越来劝她,她依然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