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他刚坐下,准备用膳,就见李玉低着头走进来,望了他一眼,然后干笑着道:
“皇上,是延禧宫的人,说是皇贵妃娘娘身子不适,请您过去。”
其他宫请人的理由,八百年都不变,就是身子不舒服李玉都要听腻味了。
可延禧宫用这个法子来请人但是头一遭的事情。
江弦歌不着痕迹地拧眉,手里的木箸刚拿起,便又放下,站起来,淡淡道:
“走吧。”
延禧宫淑慎卧在暖阁里闭目,江弦歌来的时候,她也没有迎出去。
素净的小脸,锦被盖在身上,她脸色一直就白,此时倒也符合她身子不适的传话。
江弦歌刚踏进来,她便眸子微亮,她堪堪低下眸子:
“臣妾不能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容佩手中还端着白粥,正俯身行着礼,江弦歌扫了眼淡淡地颔首:“不是身子不好,怎么不吃些有营养的。”
说罢,他掀开衣摆,坐在了床榻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眸色略微柔和了些,低声问:“如何?哪里不舒服?”
他并非不知道这也许只是个借口,但是她本就有任性的理由。
淑慎轻微敛眸,青丝落了两缕在面前,越发显得温柔,她低声愧疚道:
“臣妾今日总用不下东西,宫人多事,又惹得皇上烦心了。”
江弦歌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身子本就不好,本就该仔细些,她们也是衷心。”
他这话落下,淑慎好似才松了口气,轻柔笑起来:“皇上不怪臣妾就好。”
江弦歌没再说话,只是瞥了眼端着白粥的容佩:“伺候你们主子用膳。”
容佩连忙上前,淑慎蹙着眉尖,艰难地将白粥咽下,余了,拿着帕子轻压着唇角,似是防止自己会吐出来。
江弦歌只作没有看见。
淑慎刚刚入宫的时候,他几乎日日来陪着用膳。
那时她的身子也不好,看着她忍着吐的模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那时候他就发誓这辈子都不让她在受委屈,可这个女人实在是不该对他的孩子下手。
自从强迫自己不在看那个淑慎之后,江弦歌也渐渐习惯了,倒也生不出什么心疼的感觉。
更何况,淑慎小产,他从不知她的身子竟差到这种地步。
他有点想不通,不过就是淋了一场雨怎么就能把身子坏成那个样子。
又非是魏听雪那般的出身。
她自从入府,便一直得恩宠,便是委屈了谁,都不可能委屈她,江弦歌想不通,明明嫁给他之前是个身子骨健康的人,怎么突然就差了?
想来想去,江弦歌的记忆停在某人死去的那一日,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终究到底,还是她自己不喜欢自己,她不愿意让身子好起来,也不愿意为自己生孩子。
淑慎轻拭着唇角,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顿了片刻,她才仰起脸,带着一丝遗憾地说:“听闻魏妃妹妹胎像很是不稳,可惜臣妾身子不好,不能亲自去看望她。”
江弦歌刚拿起个核桃,本欲剥开,听闻这话,他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你也身子不好无需过去。”
说这话时,他敛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淑慎想笑,却没笑出来。
皇上这个表情究竟是醋了,还是对她没有感情了。
她在这延禧宫久了,都有些不知,这些年究竟是她在皇上心底特殊,还是得不到悸动?
她不接话,江弦歌也不会主动找话说,殿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淑慎本来掐着锦被的动作,不知何时变成了掐着手心,越掐越紧,也只有如此,她才停止那种心慌的感觉。
不知何时,她和皇上竟然没有话说了?她要在两个人之间找话说了。
良久之后,她忽然说:“不若等臣妾好了,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久不去请安,臣妾心底也想得慌。”
江弦歌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小便前,总想避着不去,小产之后,明知不该乱跑,还总要折腾些事情出来。
他突然没了话说,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来这一趟作甚。
他又不是御医,即使她身子当真不适,他来了又有何用?
江弦歌心底有些累。
不为旁的,单单是为了眼前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