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还挺好,刚好没人用。
球台是水泥板做的,上头没有球网,唐文和唐武熟练地从球台下搬出几块碎砖头,横着在球台中间立了一排,就准备开打了。
这时候,唐文看到球台不远处的走廊下站着个中年人,连忙朗声问好:“王校长好!”
唐文回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王校长也是认识的,王校长一辈子教书育人,看到聪明踏实的学生,不由得慈爱地笑一笑,“你们好。”
不过,王校长的心情其实不太好,因为,他又一次往区里申请经费修建教学楼,区里再一次地驳回来了。
联合子弟学校的建筑是分两次修建的,一次是民国时期,收垃圾的老夏家里捐了款出了地,在这里修建了一座书院,那一批的房子就是现在的小学部,另一次是五几年,那批修建的房子是现在的中学部。
不管是哪一批建筑,现在都已经十分老旧,有些教学功能根本无法满足,所以这次学校跟区里打申请,想修建几间砖房,用来做化学实验室、室内活动室以及阅览室。
结果呢,区里的几个学校竞争太激烈,联合子弟学校没能争得过。
“唉。”王校长是真的想让孩子们的条件好一点,他叹口气,转身回办公室去接着发愁了。
唐文和唐武的乒乓球打得不错,唐棠呢就是重在参与,碰到球就算赢。但是哥哥们都愿意让着她,本来说好一人六颗球,实际上轮到唐棠打的时候,都是随着唐棠爱玩儿多久就多久。
结唐武横排改竖拍,放轻了力道,正陪唐棠慢悠悠地玩儿着呢,三个小孩儿跑过来,其中一个小胖子说话挺横,上来就冲唐棠嚷道:“让开,我们要打球!”
本来吧,小学部只有一个台子,大家平时一起排好队,一起玩儿,也没什么,但是这几个小孩儿太没有礼貌,而且一来就冲唐棠吼,唐文和唐武就不高兴了。
小胖子是小学部一位外号“四平”的语文老师的儿子,名字叫张超超,四平老师经常把张超超带到办公室,偏偏这小孩儿特招人嫌,所以好多学生都认识他。
唐文说:“张超超,先来后到,是我们先来的。”
唐武不讲究以理服人,直接撂了拍子,把唐棠挡到身后,冲张超超吼:“不许吼我妹!”
张超超别看比唐文和唐武矮,但是他妈妈四平不但是语文老师,还是教务主任,所以张超超底气足得很,仗着长得肥圆,屁股把唐文一撞,自个儿站在球台面前去了。
他另外两个小伙伴儿呢,也赶紧去占了球台另一头。
唐文能忍吗?他伸手就去扯张超超。
谁知道,张超超长得像个猪崽,性格也像,唐武刚一碰,张超超就嗷嗷嗷地叫,活像是外婆家的猪崽被劁猪匠劁的时候那点儿惨叫。
跟张超超一起来的两个小孩儿,一看这边动手了,赶紧过来帮忙,唐文不能让弟弟受欺负啊,也加入了团战。
男孩子们打架的次数比吃饭的顿数还要多,唐棠退开几步避开,观察几个男孩儿打得并不激烈,主要是你推我一把,我攘你一下,而且唐文和唐武并不吃亏,所以唐棠就先在一边儿看着。
那边办公室里不是有个王校长嘛,要是真打激烈了,她就去喊人。
几个男孩子拉拉扯扯,也不知怎么的,一道反射阳光的亮片闪过,丁零当啷两声响,有东西掉到旁边的水沟里去了。
几个小孩儿愣了一下,都往自个儿身上摸,过了几秒钟,唐文大叫一声,“糟了,那是我的钥匙!”
小学部这边的建筑都是民国时期夏家捐修的,夏家祖上在前清的时候就搞洋务运动,到了民国那阵,家里人接触的洋人事物多,就说这排水沟就是按外国样式,修的是七弯八拐的暗沟,沟上原先盖着铁篦子,后来大炼钢铁那阵,学校把铁篦子捐出去了,又改成了死沉的石头篦子。
“要不,拿我的钥匙找小区门口的锁匠配一把?”唐棠试着把手伸进石头篦子,在场就属她的手最小,然而也只能伸进去手掌,到了手腕儿那就过不去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因为头一天晚上的暴雨,暗沟里有水流,冲冲刷刷,两只钥匙就变了位置,想用树枝掏都够不着了。
“不行。”唐文摇摇头,小帅哥皱着秀气的眉头,说:“不光是咱们家里的钥匙,还有我们班教室的钥匙。”
被委任管理教室的钥匙,对于小学生来说是莫大的荣誉,结果现在把钥匙弄丢了,就算老师那儿还有钥匙,对唐文来说,那也是辜负了老师的期待,把荣誉搞砸了。
唐武虽然不爱学习,但他很能明白哥哥的想法,当即转头怒瞪张超超,“小胖子,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石头篦子是长条形,重量太大,而且嵌在土里好多年,唐武试着抬了抬,石头篦子纹丝不动。
张超超这会儿倒是怂,不吭声了,见兄妹三个忙着,连忙招呼两个小伙伴,悄摸摸就开溜了。
唐棠有点内疚,都是她要来打乒乓球,所以她努力开动脑袋瓜,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咱们拿这个花锄从侧面掏个洞,然后伸手进去捡钥匙,怎么样?”唐棠看到花坛里有个园丁用的小花锄,她赶紧啪嗒啪嗒跑过去,又啪嗒啪嗒把小花锄扛回来。
抬不动石头篦子,但是可以从石头篦子下打洞嘛。
暗沟一侧是建筑,一边是操场,建筑那一边是水泥地,肯定挖不动,但是操场这边是沙土,顶多沙土里头长了点杂草,而且暗沟的沟壁是镶嵌的碎石,挖一个小洞应该不难。
唐文思考了几秒钟,说:“我看行。”
于是,唐文先确定了钥匙的位置,然后唐武就挥着小花锄开挖了。
操场虽然是沙土,但是被踩踏了许多年,也还是比想象中结实。
唐文和唐武轮番嘿哟嘿哟地挥舞小花锄,大概半个小时以后,终于在钥匙附近掏出一个小洞口,唐武停下,抹一把汗水,然后蹲下,往洞口伸手。
嗐,不行,洞口小了一点。
“我来吧。”唐棠说着,伸手比了比,她是可以伸进去的。
“行。”唐文叮嘱道:“慢慢摸,小心有瓦碴子割手。”
唐棠蹲下,从小洞口斜着把手伸进暗沟里,暗沟有坡度,又有水冲刷,倒是不怎么脏,也就是长了点青苔,或者有些地方的沟壁镶嵌的石块松动,能摸到泥巴。
因为钥匙的位置很暗,因此唐棠基本是瞎摸一气,摸了几下没摸到,她就捡了个小石块在手里,戳手周围的泥巴。
戳着戳着,戳到了一个硬的东西,唐棠赶紧扔小石块,伸手去拿,那东西略有点远,唐棠用指尖刮了两下,咦,金属质感,肯定是哥哥的钥匙。
“我摸到了。”唐棠一喜,本来是蹲着的,这会儿几乎快要趴在地上,然后把手伸到泥巴里抠钥匙。
结果抠巴抠巴,摸到的并不是钥匙,而是一个金属片,唐棠从暗沟里收回手,放到外面一看——
金属片上头生了黑色的锈,但是依稀可以看清图案和文字,上头的图案是个一字胡的胖老头。字嘛,唐武已经念起来了,“中华民或?”
“是中华民国。”唐文纠□□字念半边的弟弟。
唐棠反应了几秒,脱口道:“咦,这不是袁大头吗?”
“冤大头?”
“哪个冤大头?”
唐文和唐武发出了各自的疑问。
唐棠摆摆手,干脆趴到地上,不过这回掏到胳膊都酸了,什么也没有。
好在,把钥匙给捡回来了。
那边王校长从办公室出来,锁了门正要回家呢,看到几个孩子趴在操场上不知道干嘛,出于关心,就走过来看看,“怎么,东西掉进去了?”
“钥匙掉进去了。”唐文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又说:“我妹妹捡回来了。”
唐文的求知欲很强,想起刚刚妹妹说的什么冤大头,他就请教校长,“校长,请问这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