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地一笑,“哪有那么容易坏?你也太不信任我们蓝星人的技术水平了吧。”
不过他也放弃了再踢一脚的想法,我突然冒出一个担心,“对了,我们刚才的谈话,它不会一直在偷听吧?”
“不会”,他满不在乎地瞥着艾丝,“这东西傻得很,叫它干嘛就干嘛,就算你命令它自爆,它都会立即遵命的。这就是个弱智,一点自主意识都没有,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开发这个东西。那些人还对它们喜欢得不得了,嗤!”
说完他把门轻轻拉开,探头朝外头望了望,向我摆摆手,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把门关上,回到沙发上坐下,开始琢磨艾姆思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刚才有一句话莫名触动了我,当时没来得及深想。现在他终于离开了,我得把这句话揪出来。
渐渐地,有一个想法开始往外冒,起初还很模糊,后来变得越来越清晰。我把这个想法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觉得可行性很强,然后又开始逐一推敲顺序、细节、节奏,所有可能引发的后果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各种应对之策。
中间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走到窗边时,发现天已经黑了,外面安静得只剩下远处海浪的声音。转头看了看,艾丝还是毫无生机地躺在墙角,我也没唤醒它,回到沙发上,坐在那里继续盘算着刚才的新计划,直到天蒙蒙亮才躺下睡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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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猛地醒过来,睁开眼,才发现只睡了不过一个多小时。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看见艾丝仍然躺在墙角,好像就没换过地方。我心一紧,它不会真的被艾姆思一脚踢坏掉了吧?如果真搞成这样,我该怎么对外解释才好?
“艾丝?”我试着喊了句。
没有任何过渡,它那两个小圆孔骤然亮起来,轱轱辘辘地滚到我面前,同时伴随着那标志性的甜美女声:“早上好,先生!”
我长松一口气。“你还好吧?”
“我很好,先生,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一直都处于休眠状态,现在真的是精力充沛呢。”
“哦”,我笑了笑,“昨天下午艾姆思来过,他刚进房间就让你休眠了,后来我也没喊醒你,这两天你也够累的。”
“他走了吗?先生?”
我愣了一下,“早走了,他昨天没在这里呆多久。”
“原来是这样啊”,艾丝那两个小圆孔一闪一闪的,“今天有什么安排呢,先生?”
“再去一趟海洋学院怎么样?”
“好啊好啊”,它在地上蹦蹦跳跳地说。
“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去拜访一下克里大学士。”
“啊?!”那两个小圆孔的亮度提高了好几倍,也不闪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去见他啊?”它低声说。
“我有些新的想法,想和他聊聊”,我故意板着脸,严肃地问,“怎么,你害怕去见克里大学士?”还特别强调了后面五个字。
“也不是这样的”,它那两个小圆孔弱弱地闪了几下,声音越来越低,“不是怕他……但是……只不过……我去见他,不太合适……”
看来艾姆思说的没错,所有蓝星人都不太愿意与克里和他的部门打交道,连艾丝这样的小弱智也不例外。“要不这样吧”,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你把我带到他那里,我一个人去见他,如何?”
“好的”,它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们走出房间,艾丝在前面带路,今天仍然是风和日丽、蓝天白云的好日子。从近到远,满眼都是浓郁的绿色,脚下是绿茸茸的草坪,近处是修建的整整齐齐、造型各异的绿色灌木,远处是高大的绿色丛林,枝繁叶茂。岛上不多的几栋建筑物躲在丛林背后,倒变成了这幅绿色风景画中的点缀,照这样看,蓝星其实应该改名为“绿星”才对。
说实话,刚来这里时还有些新鲜感,觉得环境简直是好得不得了,而且到处都是如此。但是呆得久了之后,天天都是如此的好天气,到处都是差不多雷同的绿色风景画,既没有刮风下雨,也没有电闪雷鸣,更不可能见到雪花飘飘……不知道蓝星人对此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觉得有些腻味了,甚至有那么几次,都有点怀念地球上的雾霾天。
一路这么胡乱想着,不多久就来到那面小山坡下。远远看见克里那栋孤零零的尖顶小屋,艾丝就再也不肯向前了,好像跨入那片区域对它来说都是莫大的困难。“我在这里等你,先生”,它朝小屋那个方向摆了摆身体,迟疑了一下,“你最好快点,先生。”
“放心吧”,我朝它笑了笑,转身走上山坡,或许是因为来过一次,上山的路比以前要好走多了些。中途我回头看去,艾丝把自己停在路边一丛绿色灌木上,两个小圆孔正巴巴地望着,我朝它挥了挥手,深吸一口气,迈步继续向前。
我在克里的小房子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自认为表现还算正常,因为出来的时候同样有风从山顶上吹下来,我特意感受了下,后背没有发凉,这说明我刚才没有出汗,自然也没有紧张,没有畏缩或者恐惧,一切都刚刚好。
艾丝还停在那丛绿色灌木上,我吹着口哨走过去,它那两个小圆孔又开始频繁闪烁,就像一个人在不停地眨眼睛,“先生,你可真勇敢啊!”
那声音听上去有种发自肺腑的敬佩,差点都让我相信它真有感情充沛的肺腑了。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笑着朝它打了个响指,“这有啥大惊小怪的?走吧。”
此后几天,除了中午和晚上回驿馆休息,我基本都呆在海洋学院。星象研究院那里我没再去过,那个老头太神秘,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不想有任何意外状况发生。
至于艾姆思,我再也没见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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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奥辛混得越来越熟。他对地球上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关于生命繁育方面。说实话,这方面我之前确实没怎么关注过,但是为了能更深入接近并了解他,我还是挖空心思找了不少话题。
记得有一次我告诉奥辛,地球上的高等生命都是有性繁殖的,因为这样的后代继承了父母双方的遗传物质,对外界的适应能力更强,也更有利于种族的生存。“那可不一定”,他笑着摇摇头,“在你看来,地球上的植物是高等生命还是低等生命?”
“植物?”我有点不明所以,“相对于动物来说,那肯定是低等生命。”
“为什么呢?”
“因为植物没有自我意识啊。”
“那我告诉你,恰恰地球上的大部分植物都是有性繁殖的”,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凡是那些能开花结果的植物,无论是草本花卉还是高大的树木,它们都通过传粉——受精——结实的方式来繁衍自己的后代。”、
我听得云里雾里。他伸手在空中指了指,“相反,地球上有许多动物采取的是无性繁殖,而它们也都活得上好,至今还与你所说的那些高等生命共存于地球之上。”
“都有哪些呢?”
“像草履虫这样微小的单细胞生物,你可能从来没注意过,但是像黑鳍鲨、锤头鲨、科莫多巨蜥、鞭尾蜥蜴、摩尔蝾螈这之类的动物可都是大到不容忽视,更不用说那些到处可见的蜜蜂了,这些可都是无性繁殖的‘高等生命’,尤其是草履虫,它被称作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生命活化石,比恐龙的年代都要久远得多。另外还有一些生命,它们虽然也是采取有性繁殖的方式,但自身就兼具了两种性别,甚至可以根据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在两种性别之间自由转换,比如地球上有种小丑鱼,它们喜爱成群结队穿游在海底,除了领头的一对成年雄性和雌性小丑鱼负责生育外,其余均为不能生育的年幼雄鱼。但假如领队的雌鱼不幸去世,那么领队的雄鱼就会自动变为雌性,同时,这群年幼的雄鱼里最强壮的那条就会迅速成长、成熟,成为领队雄性,担当生育大任。是不是很有趣?不仅小丑鱼,某些品种的花、蜗牛和鱼类都有这种本领。在变幻莫测的大自然中,它们是不是比那些生下来就被界定了性别的、你口中所谓的‘高等生命’,适应性更强、也更加自由?”
我听得目瞪口呆,不禁有些敬佩地望着奥辛,“你为什么会对地球上的生命这么了解?”说实话,一位主要研究海洋的蓝星领衔学士,居然对地球生命的繁衍方式如此熟悉,这算不算有点不务正业啊?
“我们观察地球很久了”,他笑着说,“就我所知,可以上溯到三代学士之前,我们就已经对地球展开深入研究了。不仅如此,我们的学院也一直在研究其他星际文明的繁衍方式。”
这让我很是神往,“其他星际文明,它们的繁衍方式和地球有不同吗?”
“在我们已知的宇宙中,有性繁殖占了一大半,无性繁殖占了一小半,可见,生命的进化程度与繁衍方式无关,都是根据它们的生存环境和方式作出的最优选择。”
“那蓝星呢?你们到底属于哪一种?恕我直言,我来到这么久,似乎没有发现你们有第二种性别,或者说,你们都是一种性别?”我暗暗把话题朝那上面引。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在你固有的观念里,生命特别是高等生命总是分为雌性和雄性,已经是根深蒂固了。但是,似乎不好用这种概念来界定蓝星人,如果非要给出一个概念的话,我想,我们可能是第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