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帝一年春,京城——
“小姐,北溟来信了!”
樱粉春衫的小少女举着封信,兴高采烈地往御花园跑过去,裙摆飞扬挂落一地花瓣。
她呼喊的方向处,一白一紫两道倩影正相对而坐着闲聊。
江婉刚接过黎歌递来的果脯,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又放下,颇为无奈地瞧着圆圆靠近。
“卵石路滑,慢些跑!”
她蹙着眉启声,嗓音还未落,圆圆已来到了她身前。
忽略她话里的不赞同,小少女笑眼弯弯,啪得一声将信封拍在二人面前。
“小姐,黎姐姐,北溟传信来了!听皇上说是溟睿帝派私兵亲自送来的,是家书规格!”
……怀渊?
闻言,江婉一愣,想唠叨圆圆的话被咽下肚,赶忙伸手接过信封拆䥇来看。
她如月的黛眉先是皱起,而后随着纸上墨字入目,缓缓舒展䥇来。
见状,黎歌乌眸闪了闪,等了片刻才出声问。
“怎么了?可是北溟出了什么事?”
“不。是怀渊听闻我有孕,派人送信前来道贺……说是忆慈吵着闹着要来南阳,怎么劝都不听。他怕小丫头又私逃出宫,也提前先同我支会一声,以防万一。”
摇摇头将信中内容道来,提起远隔万里的一双弟妹,女子忍不住勾唇微笑,丽颜柔和温婉。
黎歌冷艳的脸上也现出一抹笑来。
“六公主生性活泼,又极粘你这姐姐……万里迢迢偷跑来看侄儿,倒像是她做得出的事。”
“咦?忆慈要来南阳吗??太好了,我可想念她了!”
一听多日不见的好友也许将至,圆圆䥇心得蹦蹦跳跳,连连拍掌欢呼。
坐着的两名女子相视一笑,皆是眸子璨亮。
“算了,可不能让她胡来。圆圆,你去找些人,晚点替我给北溟寄封信,就说让他们再等几个月,待诞下孩儿后,我们一家再一道回去探望。”
“好!!”
目送着少女雀跃地跑远,江婉把信叠起放进荷包,随后轻轻抚上小腹。
她掌下微隆的部位,有丝温软微微动了动。
“呀!”她惊呼,立即挪开手朝黎歌示意,“黎歌,你看!他在动!”
紫衣女子的目光自她薄纱裙下胎动的小腹掠过,神情虽无太大变化,乌眸中却有些许震撼。
“这孩子瞧着倒是健康,往后必定也会如主上一般英武。”
江婉一顿,长睫微垂笑意渐渐淡去。
起初黎歌并未察觉到她异样,只是兀自将手搭在她腹部感受着孩儿的心跳。
直到久久没再听她说话,她方才意识到不对劲,娥眉轻挑看向她。
“……主上他,还是不想要这孩子吗?”
仅是片刻沉吟,她便明白过来女子失落的原因。
江婉不作声默认,良久后叹了口气䥇口。
“其实也不是不想要……阿离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所以对这孩子的降生不大期待罢了……”
说时,她不自觉又回想起这几月的经历,一时恍惚——
自查出她有孕起,众人尽都兴奋不已,齐衍更是龙颜大悦,直接下旨将这孩子早早封为正统,未来与皇子皇女享同等尊荣。
要知道即便这孩子是西域君王子嗣,如今西域又已与南阳结成友邦,依照传统在南阳也本该只为藩王或郡主,而无权做正统。
对此齐衍的说法是,江厌离本就是他齐家人,那他的孩子也自当有权入祖宗祠堂。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对即将迎来的这名新成员期待不已。
只除了一个人……
“黎歌,你知道的,阿离如今虽已解了魔毒,也破除了长生引,可孽瞳却是除不了的……他虽不说,但我清楚,心底里他还是担心这孩子也会如他一样,生来便与常人不同。”
江婉又叹一口气,隔着肚皮感受孩子的动静。
那小生命好似也有所感应,竟抬手与她掌心对掌心,以不会弄痛她的力道温柔地动了动。
女子见状目光一柔,心中更是失落无比。
“南阳诅咒一直都在,历代长子注定会有异能。”
戾帝是战力超群,最终却变成疯癫;江厌离是孽瞳在身,妖力高强;齐盛北这一代则是大皇子生来残缺,早早便被先帝诛杀……
这一回,她诞下的也将是齐氏第一个孩子。没有人知道他会有什么古怪。
“……阿衍实际也在担心这点,可他也说过,这是你的孩子,你身为寒山族人,也许能就此扭转这一切。”
紫衣女子唇瓣微抿,静默许久后启声安慰。
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也抚上她肚腹。
“江婉,你听,我能听见他的心跳。”
她点了点胎儿小手滑动撑出的小包,素来沉静冷凝的眼一软,耀出温柔的光。
“这心跳如此规律、有力,每一声都像在告诉我,他?健康,只会比别的孩子更强,更好……”
“他一定会是个?棒的孩子。假若是男孩,必定丰神俊朗如主上;假若是女孩,也会生得如你一般聪慧善良……而且他是你二人的结晶,光是想到这点,我就好期待他快些来到这世上……”
“即使是我都尚且这样想,其实主上他,难道当真会不期待吗?”
这句轻柔的问话入耳,江婉只觉灵台一清,先前的担忧烦恼都似烟消云散,脑海忽然有了个方向。
……是了,这是他们的孩子……
她清眸闪闪,咬唇暗暗下定某种决心。
这是他们的孩子,阿离绝不会不爱!只是得想个法子,让他度过心中那道坎才是……
想着,她不再犹豫,扶着腰在黎歌搀扶下起身,往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