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说自己可以金榜题名的秀才,见了朱大典这个二品大员,顿时晕晕乎乎的,完全不作声。倒是夏照有些心理准备,不卑不亢说道,“朱大人既是总督江北及河南、湖广军务,衡州卫也是大人属下,内外军务自当禀报大人。自南都渡江以来,大军一路急驱,日行五十里。现如今,军中粮草辎重消耗过半,亟待补充。”
听夏照说完,朱大典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继而神色从容地坐下,招呼道,“好儿郎,你们也坐!”
夏照也没胆子在二品大员面前安坐,只是拱手致谢,“朱大人,杨指挥使命我前来,便是接洽粮草事宜。”
朱大典点点头,“衡州卫此番去辽东,军中将士有多少?随军的民夫壮妇几何?”
夏照恭谨回道,“一万五千余将士。渡江以来,所雇船夫、挑夫,有两千余人。”
朱大典听了,不敢相信,“一万五千余将士?区区一卫所,哪里搜罗得到这么多壮丁?莫不是,莫不是虚张声势?”
夏照自然明白朱大典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衡州卫在狮子大开口,或者虚列数额吃空饷么。不过也不怪,一开始接触衡州卫,夏照也是这般想法。
夏照耐心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衡州卫自杨指挥使执掌以来,为安靖地方,多次出兵剿匪。然杨指挥使有好生之德,除匪首外,其余从众匪徒皆招募之,以防祸害地方。如此以往,军中士卒员额陆续膨胀,乃至远超一卫之定额。此次征辽,指挥使有云,与其逾制被惩,不若埋骨沙场。”
听了夏照的解释,朱大典虽然半信半疑,不过也没纠结,又问道,“前者,衡州卫并未上书本官粮草匮乏。总督衙门只是未雨绸缪,略为筹措。现如今,大军远超一卫之定额,之前所作筹划,更是杯水车薪!如之奈何?”
夏照听了这话,顿时明白,面前的这个朱总督,不过是话说得好听而已。想起杨指挥使的交待,夏照也不想耽误工夫,便说道,“大人,杨指挥有重要军情禀告,还望大人屏退左右!”
朱大典想想,便挥了挥手。
夏照转身从一个亲兵的背上解下包袱,又给秀才等人打眼色。待朱大典的吏员、秀才和随行的亲兵出了签押房,夏照这才躬身奉上沉甸甸的包袱,“大人,这是两百两黄金,是我们衡州卫和杨指挥使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朱大典面色阴晴不定,沉声问道,“衡州卫乃本督之领下。本督何德何能,令杨指挥使如此心意?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哩!”
受之有愧,便是受了。一念至此,夏照连忙说道,“总督大人下马抚民,上马治军,乃出将入相之大才!崇祯五年,孔有德作乱山东,夺东江战船,克登州坚城,糜烂全省,攻杀三巡抚数总兵。大人临危授命,指挥若定,督师与贼军针锋相对,杀贼将陈有时,既而乘胜围攻登州,杀贼帅李九成,大获全胜。在军中,杨指挥使每每说起此事,都是赞叹不已,恨不得以子徒之礼事大人!”
朱大典抚须,心里舒坦极了,看向夏照的眼神也和煦了几分,“谬赞,谬赞了!诛李贼,平山东,上托圣天子之威福,下赖将士之用命,于我焉有寸功?杨指挥使胸襟如此虚怀,本官痴长几岁,倒是愿以子侄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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